柳迎手心一凉,低头看见这一瓣新鲜饱满的橘肉,教训的话被卡在喉咙里,有点无语,长时间说不出话,她反而笑出声来“我刚刚是在向你讨橘子吗。”
“可甜了。”闻青轻软软道。
柳迎心里一软,叹了口气“罢了,我跟你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又给她夹菜,倒茶,宫宴之上,专门有宫人倒酒,闻青轻拿着杯子,下意识想要,却看见上位一抹红色身影,讪讪收回手,捏捏衣裳。
虽说闻适也是两千石的高官,但鉴于这里是皇宫,随便丢一颗石子,都能砸中一堆两千石,故而闻适的地位说高其实也不算很高,闻青轻坐的位子靠门,离陛下和太子殿下很远,但她还是看见了江醒,太子
殿下换了一身衣裳,一如既往的好看,闻青轻欣赏了一会儿,微微偏了偏目光。
看见下午遇到的钓鱼的伯伯。
他比太子殿下坐得还要高。
“那位是陛下吗。”闻青轻有点恍惚地问。
能坐在那儿的当然只有陛下啊。”柳迎觉得小侄女傻了,摸摸她的头。
闻青轻咬着一条油炸小鱼,牙齿来回磨了磨,鱼身上出现小小的牙印。
闻青轻一直在走神,眼神飘忽,目光落在离陛下不远的地方,看见一个很熟悉的少年郎君。
这人她见过的,上次见时,他在种地。
一家庄户里除草的农夫当然不会出现在皇宫里,也不会有一堆上千石的官员们围着,闻青轻静静听了听,听见有人喊他小裴将军。
“”
闻青轻懵懵的,揉揉眼睛,下意识把嘴里的东西咽掉,吃得太快,鱼刺卡中喉咙,闻青轻弯下腰抓着衣裳咳嗽。
这里是大殿,闻青轻也不敢用力咳,难受了好久,又喝了许多茶,才把鱼刺顺下去,眼睛都浮了一层薄薄的泪花。
“轻轻。”柳迎担忧地拍拍她的背。
此事方毕,闻青轻长发散乱,衣裳也松散,她眼睛红红的,声音沙哑,很有些可怜“叔母,我出去整理整理。”
柳迎唤来贴身女使,让她近身伺候,闻青轻不喜欢有人跟着她,挥挥手表示不要,自己独自出去,“我一会儿就回来。”
柳迎不敢相信她的“一会儿就回来”,让女使远远跟着。
却说闻青轻离开大殿之后,裴时野假托醉酒,向皇帝请求出去散心。
皇帝不明所以,但还是准了。
皇帝抿一口清酒,一抬眼,却看见江醒在整理衣裳,开口问“你也醉酒”
江醒对着皇帝行了一礼“醒病弱,不堪在外久待,请回东宫。”
皇帝挥挥手,道“去吧。”
月明千里,清辉一片,空中冷气清寒,离长新宫越远,越觉得天地寂静。
闻青轻在一处长廊停下,廊外有湖,一轮明月映在水中,清澈的湖水在月光下生出鱼鳞般的光彩,湖边有一棵茶树,鲜艳的山茶浸润在月光里,开得安静又热烈,闻青轻想起在青要山上的小院,觉得喜欢。
她出了回廊,上前几步走到树下,花上结满露水,看着清莹莹的,清风吹过花树,还有温和轻缓的声音,如雪落一般,闻青轻挑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
清寒的微风携带水汽从湖面吹来,她置身于美景之中,觉得心情都舒畅起来。
她平复了一会儿,想要回去。
她心情过于轻快,拍拍手上的灰,非常活泼地从石头上跳下去,却忘了这里是湖边,湖岸湿润,她脚底打滑,一个踉跄,将要滑倒水里。
一只冷白干净的手伸过来,隔着袖子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
闻青轻睁开眼睛,长舒
一口气,下意识想要蹭一蹭殿下,却没有闻到那种清苦的草药气息。
闻青轻站定,愣愣抬头。
少年一身黑衣,玉冠束发,常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他一身单衣在田里除草的时候,很像一个贫弱可怜却有些风骨的田舍郎,现在穿着墨黑的精致锦衣,行止间,衣上银线在月光下清然闪烁,望来却如天河一般。
他确实成了一个清贵无双的少年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