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又在门开的时候恢复如初。
“望舟。”阮沉气喘吁吁地看着他,前些日子的冷战像是化为虚无,眼眶一瞬便红了。
顾望舟轻轻放下白后,眉目淡然“不睡,过来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盛家的”阮沉却只是看着他,仿佛抓住了一丝希冀。
“有人看见盛黎带走你。”顾望舟神色冷淡,没有回应他的热情,“早点去睡,你之前争取的那个杂志拍摄,定下来了。”
阮沉心底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怔怔地问“什么意思,那个拍摄不是已经定了”
顾望舟掀了他一眼“你和我说,就不会定了。”
翻涌的情绪终于被迟钝的感知扑灭,阮沉这才反应过来顾望舟根本没有和他结束冷战的意思。
“所以,你现在在补偿我”他嘴唇颤了一下,“是白月光回来了,打算遣散打发时间的玩具了”
顾望舟没有说话,低头看着棋盘。
阮沉咬牙,拨开了白王“那既然是这样,你接我回来做什么让盛家人关着我不是更好”
棋局被扰乱,顾望舟徐徐抬头,平静地看着他“把你救出来,是因为跟我的人从未吃过苦,至于为什么把你接回去阮沉,什么情况下会让你突然不喜欢一个人”
脑海里那阵钝痛又一次浮现,阮沉突然想明白了原因。
“你救我是为了气盛枝郁因为他在国外十几年,变得不那么喜欢你了”
安静的空间里,棋子落在柏木棋盘的声音清脆。
虽然不是这么幼稚的理由,但确实有试探。
顾望舟没有被后半句话触怒,因为看着不太在乎。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阮沉“可惜,他并没有生气。”
阮沉在这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似乎连泵动的作用都衰弱了,手脚像是回不上血液,越发冰冷。
而将他从这阵喘不过气的安静里拽回来的,是很轻的两下敲门声。
“打扰。”
轻佻散漫的男音介入对话,让书房里的两个人都转过了视线。
顾望舟脸上闪过一丝阴冷。
而阮沉则是不明缘由的畏惧。
祁返手里拿着一份公文袋,惯例地朝阮沉露了个笑“你们似乎谈得不太愉快,能结束了”
阮沉忍住了情绪,转身离开了书房。
祁返视线随了他一段,漫不经心地上抬,和顾望舟森寒的眸对上。
公文袋落到桌上,祁返一手撑在桌子上,饶有兴趣地捡起了黑王重新摆盘。
“怎么不说话,不问问你交给我的事进度怎么样”
进度顾望舟最开始安排祁返上那艘游轮的时候就知道他不可能成功。
所以,祁返是来兴师问罪的
“签是签了。”棋子归位,祁返坐在客人的椅子上,姿态闲散地支着侧脸,一如他们以前对话般平静,“不过,他们似乎信不太过顾氏,换了一个合作对象。”
顾望舟淡淡地笑了一下,置放白棋“所以,你来向我炫耀”
“一块地而已,怎么值得我用来挑衅顾先生呢。”黑棋紧随其后,祁返将那
只先动的白兵取出棋盘,“当然得是用其他更有价值的东西。”
公文袋被打开,里面的资料一份份落出来时,顾望舟的脸色郁沉下来。
“顾家落魄那几年,顾少是被怨恨蒙了眼,忘记有些事是不能岁月史书的。”祁返用那只被吃掉的白子镇在纸上,眸色沉且暗,笑意却不曾退减,“作为朋友,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
顾望舟当时走投无路,冒了极大的风险用黑吃黑的手段力挽狂澜,被他用废的棋子不是一叠薄薄的白纸能承载的。
所谓商战,无非是比谁的手段更恶劣。
曾经的顾望舟是,现在的祁返也是。
顾望舟抬起白象,吃掉斜方一枚进入狩猎距离的黑棋“消失的这两天,就是为了搜集这些你很少做这么费时费力的事情。”
祁返看着逼至跟前的棋子,轻笑“看来你还不知道,顾老爷子在国外养老的时候摔了一跤,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
顾家虽然是名门望族,但顾望舟的父亲却和老爷子关系不好,父子决裂后才在国内发展自己的事业。
而顾家倒台后,顾望舟除了攥住父母遗留的企业,最重要的一步棋,就是和自己的亲爷爷和解。
哪怕背叛父母。
但老爷子不止他一个孙子,顾望舟只是握住了国内的权利,真正的控制权还在老爷子身上。
老爷子生死未定,继承人之战自然也要摆上台面。
顾望舟本来是稳坐这个位置的。
但现在,祁返手上的这个公文袋则是最锋利的威胁。
这些东西,随时能让顾望舟回到那段窘迫屈辱的处境。
顾望舟冷冷开口“祁返,你什么意思”
祁返的视线依旧落在棋盘上,像是钟情于棋局,并不在意顾望舟的脸色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我以前跟你下棋,你说,你不喜欢王车易位你认为那是王被威胁到了绝境,最后的逃跑行为。”
然而祁返却先将黑王移到8c,然后将驻守在角落的黑车转至国王的侧方。
黑车投入了战局,节奏一下变得急促,顾望舟回过神时,白棋已经乱了节奏。
顾望舟知道,这局白棋已经要输了。
“可是,我还挺喜欢的。”祁返说,“毕竟,这招还挺方便解杀还杀的。”
黑兵达到对方底线,变成了皇后,一下就将白王逼进死局。
checkate。
两人皆是沉默,并无为这盘棋局判输赢。
祁返在顾望舟阴沉的视线里站了起来,轻描淡写地笑笑“看来你很久没下棋了。”
“祁返。”顾望舟在他离开前叫住了他的名字,“是我低估你了。”
他不过算了一步,祁返还的是一盘将死的棋局。
“你为了什么做到这一步”顾望舟的眼神沉如鹰隼,密不透光。
偏生他越警惕,祁返越恬然,眉梢都带着满不在乎的笑意“以牙还牙”
“如果非要为这件事找个理由那你可以认为,我只是单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放着门当户对的白月光不要,去维护一个低劣的冒牌货。”
祁返笑容落至深处,轻慢淡然“没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