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说话的时候,朱翊钧就皱着眉,嘟着嘴,很不耐烦,徐阶说话的时候,他就仰起头,一脸茫然的望着徐阁老。
徐阶又道“新修河道朝廷要多花几十万白银,人力、时间更不必说,朝廷年年亏空都是因为你们工部开支无度,小阁老却在江西老家大兴土木”
严世蕃打断他“你别在这里东拉西扯,现在说的是河道治理的事,河道治理不是工部的事,难道还是你礼部的事”
徐阶反驳“潘季驯乃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也不是你工部的官员,皇上命他辅佐朱大人治理黄河水患,小阁老莫不是在质疑皇上的决定”
“你”
质疑皇上这顶高帽子扣下来,怼得严世蕃哑口无言,气得他当场原地爆炸。
他转头去看严嵩,希望他爹这个内阁首辅站出来说两句,但严嵩已经八十多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严世蕃都快以为他睡着了。
朱衡并非严氏一党,严世蕃之所以力挺他新修河道的主张,归根到底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钱。
新修河道比疏浚旧渠预算高多了,朝廷要拨出更多银两给工部,这些钱,最终也都会落入他的口袋。
朱翊钧见严世蕃败下阵来,嘴角咧开,差点拍手叫好,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看着比吵架吵赢了的徐阶还高兴。
其实小家伙根本听不懂他们在吵什么,只是他高高兴兴跑到这里来找皇爷爷,刚跑到大殿门口
,就被严世蕃一嗓子吓得打了个哆嗦。
再加上严世蕃生得肥头大耳,面目狰狞,实在不符合小皇孙的审美,所以在朱翊钧的心里,就把他划到了不喜欢的那一类。
反观徐阶,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也不难看出,他容止若思,言辞安定,年轻时一定是个美男子。
就算是和严世蕃吵架,徐阁老也一直保持着谦谦君子的气度,显得暴跳如雷的严世蕃更加滑稽。
就连朱翊钧这个一岁多的孩子,也对他心生好感。
“行了。”他们吵完了,嘉靖帝才慢条斯理的开口,“身为朝廷官员,你们都是为朝廷办事,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他看向严嵩“严阁老,你说说,修新河和疏旧渠,究竟哪个更好”
嘉靖帝问话,严嵩便利落的跪下“两者各有其优势,疏浚旧渠,更加便捷,却只是治标,而新修河道,贯通水道漕运,虽然,多花些人力和财力,但建成之后,也是为百
姓造福。”
嘉靖帝对这个说话还算满意“治理黄河的事,既然由朱衡负责,那就按他的想法来,让潘季驯从旁辅佐。”
“严世蕃,多跟你爹好好学学。”
“没别的事,都退下吧。”
大家这才明白,原来皇上心里早已有了抉择,让他们在这儿争来争去,就是看谁说出来的话更合他的心意。
朱衡刚升任工部右侍郎的时候,负责管理西内的工程,嘉靖帝从殿帏中望见他对修缮殿宇之事亲力亲为,惊诧不已,问身边的严嵩此人是谁,严嵩告诉他,此乃工部侍郎朱衡,嘉靖帝在那时候就对流露出了赞叹爱悦之意。
严世蕃虽然是歪打正着,别有用心,但严嵩这只老狐狸虽然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却是摸清楚了皇上的心思。
徐阶第一个走出大殿,心中涌上一阵悲凉。严嵩父子败坏朝纲、祸国殃民,把内阁变成了他们家的一言堂。
偏偏严嵩又特别会讨皇上喜欢,凡是皇上喜欢听的,即使不该说,他也要说。凡是皇上想做的,即使再荒唐,他也毫不犹豫地去做,以此博得嘉靖帝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