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

他爬上爬下,椅子被推到了远离书案的位置。

小家伙伸长了胳膊也够不到桌沿,急得大喊“张先生,你快过来帮帮我呀”

“”

张居正看一眼门口,原本站在那里的冯保,却忽然转身离开。

耐心已经耗尽的首辅大人,只能亲自走到他的身后,连人带椅子端起来,放在书案前面。

他正打算退开,低头一看,胸前有一只小圆手朱翊钧那小家伙害怕摔跤,攥着他的衣襟。

“殿下”

朱翊钧赶紧松手,想了想又贴心的为他抚平常服上的褶子,嘿嘿的笑“别生气别生气”

这一上午的时间,眼看就要过去了。张居正抽出一本三字经开始正式授课。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论语阳货有言「子曰,性相近也,也。」”

“论语公冶长又说「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

“大学只讲明明德,格物致知,中庸只讲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

“性没有善恶,有善有恶者是习。”

“又如尚书太甲「伊尹曰,兹乃不义,习与性成。」不义就是不善。性无善恶,归于性,便是相近。习有善恶,顺于习,便是相远。”

“”

张居正讲到这里,忽然抬起头,看到书案后面的朱翊钧一脸迷茫。

他这才意识到,这个“性”与“习”,“善”与“恶”的引申对于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有些过于晦涩了。

与其说,他在教育孩子,不如说,他在告诫自己孩子的天性是没有善恶之分的,他们身处的环境,所受的教育,才决定了他们长大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问朱翊钧“殿下听明白了吗”

朱翊钧点点头“听明白了。”

张居正诧异道“明白什么”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子曰性相近也,也。”

“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

“性没有善恶,有善有恶者是习。”

“”

朱翊钧睁着一双大而澄澈的眼眸,一字不差的将他刚才所讲内容,引用经典,全都复述了一遍。以此证明,自己真的听懂了。

这讲课倒是节省时间了,老师引经据典,学生听一遍就记住了。

但从小家伙的眼神就不难看出来,记住和听懂是两回事。

善于给国子监学生讲授经典的张大人,面对不同的学生,也在随时调整教学内容先从识字开始吧。

这对于朱翊钧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三字经前面四句,其中有好几个字还是相同的,他听完张居正的讲解,就能背诵。照着书本又读了几遍,字也差不多认识了。

要不怎么说他是神童,绝不仅仅只是记性好。

于是,接下来就到了练字的环节。对于师徒二人而言,这才是真正具有挑战的事情。

首先,朱翊钧不会握笔,张居正无论怎么讲解,他的手指就跟打了结一样,始终不在正确的位置上。

很快,小家伙就失去耐心,把笔往桌上一丢“我不会”

他发脾气也跟撒娇似的,嘟着嘴,小脸鼓得跟包子一样,左手握着右手,冲着张居正喊“皇爷爷是这样教我的”

“”

两个人隔着一张宽大的书案,对望着。张居正听明白了,他是在埋怨自己这个师傅,没有手把手

的教他。

僵持了片刻,先妥协的那个还是张居正。谁叫他是皇上钦点的右春坊右渝德,负责皇孙的讲读,这是他的分内之事。

张居正绕到朱翊钧身后,拿起那支被他丢在桌上的笔,沉声道“拿着。”

他说拿着,朱翊钧就乖乖拿着。修长的指节覆盖上孩子的小手,一点一点纠正他手指的位置,教他如何握笔,如何发力

“先写这个人字。”

张居正握着那只小手,正要落笔,却忽然听到“咕噜咕噜”两声,小家伙仰起头冲他嘿嘿一笑“我饿了。”

说着,他就扯着嗓子朝门外喊“大伴大伴我饿啦”

“”

此时,冯保从门外走进来,对张居正说道“张大人,已经过了午时,今日就到这里罢。”

张居正松开朱翊钧的手,同时在他耳边轻声道“放回去。”

这次,朱翊钧没有将笔丢在桌上,而是乖乖地放在笔架上,这才滑下椅子,朝着门外跑去。

冯保拦住他“殿下,早上讲的礼仪,您忘了吗”

“噢”朱翊钧回过神来,对着张居正像模像样的作个个揖,表示对师傅今日教学的感谢。

冯保让门口的太监带他去洗手,准备用午膳,自己则客客气气的把张居正送出万寿宫。

已经走出宫门的张居正,忽然又转过头来“冯大伴。”

冯保站定“张大人请将。”

“世子聪颖,却也顽皮,现在还不会握笔。你身为他的伴读,下来之后,该多加督促才是。”

冯保点头“一定。”

张居正点点头,正要走,又回过头来“将那瓶子挪走。”

“啊”冯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

来,他说的是屋里那个落地瓷瓶,“这就吩咐人挪走。”

午膳还有一会儿,小家伙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从回廊这头翻到那头。被约束了一个上午,终于可以把多余的精力全都撒出来。

他才三岁,让他这么规规矩矩的坐一上午,也真是难为他了。

午膳的时候,朱翊钧狼吞虎咽,连白米饭都比平时多吃了两口。

午膳过后,又睡了一会儿午觉。下午本来是自由活动时间,但冯保不想让他晚上点着蜡烛学习,影响视力,便趁着天亮,将他带到书房,温习功课。

今天讲的三字经一共只有四句,对朱翊钧来说毫无难度,倒着他都能背下来。

至于讲解,冯保刚开了个头,小家伙学着张居正的模样,从论语讲到大学,再讲到中庸,把冯保都说得没词了。

于是,到了最困难的环节写字。

冯保握着他的小手,一笔一划的教他写那个“人”字。

朱翊钧咯咯的笑“张先生也是这么教我的。”

冯保问他“张先生是不是很严厉”

朱翊钧点点头“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