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转身,兴高采烈地跑向殿外。却听到身后传来一身叹息“唉,长大了,总想着往外跑。”
朱翊钧顿住脚步,想了想,因为总是下雨,他又要上课,好多天没见皇爷爷了。
于是,他又转过身来,重新跑回嘉靖身旁。
嘉靖问他“你不是要去练武吗”
朱翊钧靠着他“改日再去,今天我要陪皇爷爷。”
嘉靖搂着他,开怀大笑。随着年龄的增长,有的事情也不再
由他控制,他就越觉得孤独。
现在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小孙儿就是他唯一的寄托和指望,看着朱翊钧一天天健康快乐的成长,他也觉得欣慰。
朱翊钧自己去搬个蒲团,靠坐在嘉靖旁边,陪他说话。
嘉靖考他功课,无论是以前学的论语,还是现在学
的孟子,背诗词,对对子,问他历史典故,他都能对答如流。
第一日,嘉靖还沉浸在“朕的孙子聪慧过人”的喜悦中。几日之后,他就烦了。
这小家伙实在磨人,总有说不完的话,在他耳边“皇爷爷,皇爷爷”叫个不停,不是渴了,就是饿了,吃饱喝足又要尿尿。
“行了行了,出去找陆绎吧。”
朱翊钧赖在他膝头不肯走“我要陪着皇爷爷。”
嘉靖推他,笑骂道,“朕不要你陪。”
朱翊钧眨了眨眼“那不行,我一会儿还回来用晚膳呢。”
“快走”
朱翊钧一蹦一跳的往外走,走一半,又拐了个弯,跑到次间的桌子上顺了个白梨,这才出了正殿。
时间刚刚好,陆绎换完班,正要往外走。
朱翊钧赶紧追上去,以为自己跑得跟风一样快,还能从背后突袭,吓陆绎一条。
没想到,刚跑出宫门,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拦住去路,下一刻又被单手抱起来,靠在一个宽厚的胸膛上。
朱翊钧快五岁了,长得又高又壮,现在很少有人抱他,更何况单手。
“与成与成”小家伙欣喜的喊,还伸手去戳陆绎那张冷峻的脸。
陆绎无奈偏头“殿下。”
朱翊钧说“你笑一个,笑一个有奖励。”
陆绎没笑,抱着他往前走,来到太液池边。
朱翊钧凑到他眼前,小手往上,提他的嘴角“笑一个嘛”
又是撒娇这一套,陆绎扬了扬嘴角。本来只是想应付他,奈何没忍住,发自内心的笑了笑。
没办法,这位小皇孙实在太粘人,太可爱了。
“你笑起来这么好看,就应该多笑一笑。”
陆绎轻轻摇头,他是在御前值守的锦衣卫,随时都要保持警惕,笑不出来。
朱翊钧捧着梨递到他眼前“这是给你的。”
和以往一样,他每次找陆绎都要给他带些什么。就算在裕王府,吃不完的果饼都会多分他两个。
陆绎看着那个秋白梨,万岁山下果树上结的,别处吃不着。
这是来自小皇孙的,深沉的爱。
“谢谢。”
陆绎刚接过梨,朱翊钧就说道“与成收了我的梨,就要教我功夫。”
陆绎将他放在一块大石头上,自己坐在旁边,护着他“练武是一件特别辛苦的事情。”
朱翊钧点头“我知道呀。”
“殿下生来就是金尊玉贵的小皇孙,不需要吃这份苦。”
“没关系,”朱翊钧晃荡着两条小短腿,
“我什么都吃过,就是没吃过苦,我想尝尝。”
“”
陆绎无言以对,头一回听说有人主动想要尝试吃苦的滋味。
他不解的问道“为什么想要习武”
朱翊钧偏头“因为我想像你一样厉害呀。”
陆绎又问“殿下觉得我厉害吗”
“厉害呀。”
“那我能保护好殿下,殿下何必吃苦呢”
朱翊钧低头,摆弄着自己腰间的平安扣“可是,我也有想要保护的人。”
陆绎有些好奇“殿下要保护谁”
他以为会是嘉靖,或者裕王和王妃,但朱翊钧却给出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答案。
“刘大实。”
“”
陆绎甚至略微思索了片刻,才想起这个名字。夏天,裕王带着朱翊钧去买果饼,却得知老板的妻儿死在了蒙古兵的刀下。
可是,那个孩子已经没了,怎么会需要朱翊钧这个皇孙的保护。
陆绎立刻意识到,他说的“刘大实”或许不是特指某一个人。
整个京师,尤其是京郊,和果饼铺老板有相同遭遇的,绝不只是一户两户。官府有过统计,数字令人痛心。
陆绎猜测,朱翊钧想要保护的,其实是那些面对贼寇进犯,却毫无自保能力,又被官兵抛弃的,普通百姓。
战乱与天灾,饥荒与疫病,再加上沉重的赋税严嵩把持朝政二十年,这个王朝已经滑向了崩溃的边缘。
“殿下”陆绎不敢妄议朝政,但他还是想要提醒朱翊钧,“光靠武力,保护不了刘大实。”
朱翊钧点点头,依旧笑得天真无邪“我知道呀。所以,我还要学骑射,学兵法。”
他又忽然靠过来,抱住陆绎的胳膊“你就教我吧,皇爷爷和张先生都说我很聪明的,学什么都能学会。”
陆绎抬手,虽觉不妥,但还是摸了摸他的脑袋“可是,习武需要师傅严厉。”
朱翊钧说“那你就对我严厉一些,我不怕”
陆绎看着他,无奈的叹一口气“可是,我觉得我没法对你严厉。”
朱翊钧反倒鼓励他“没关系,就算你对我严厉,皇爷爷也不会罚你的。”
陆绎摇头“不是因为皇上。”
朱翊钧问“那是因为
什么”
陆绎又勾了勾嘴角,露出个发自内心的笑意“因为,我不舍得对殿下严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