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看到徐渭正埋头奋笔疾书,他以为是在替自己作青词,于是,劝自己忍一忍,再忍一忍。
然而,走进了一看,作什么青词,人家刚作了一幅画,正在往上题词。
朱翊钧也凑上去看“从来不见梅花谱,信手拈来自有神。不信试看千万树,东风吹着便成春。”
李春芳给他寻一处安静的别院,叫他在这里好好地作青词,他却画起了梅花。
画完了梅花,还题了首诗,好好把自己夸一顿。
朱翊钧回头轻声问冯保“什么是梅花谱”
冯保也轻声回他“就是教人画梅的画谱。”
朱翊钧点点头,懂了。徐渭的意思是他画梅花,从来不看什么画谱,自己信手拈来便极具神韵。
前两句自夸已经很不含蓄了,后两句更是狂得没了边你不信我画的梅花栩栩如生且等着瞧吧,冬风一吹,那千树万树的梅花定能如期绽放。
朱翊钧还没学过画画,对于这种写意的水墨画几乎没有建立审美,好与不好,他都看不出来。但他身后那俩太监,于书画方面颇有些造诣。
此时,冯保和陈炬二人眼睛都直了。所谓“愿为青藤门下走狗”、“愿为青藤研墨理纸”真不是随便说说。
他俩这是跟着小主子出来见世面来了。
李春芳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感慨不已。
一方面,他实在恨极了徐渭狂放不羁的个性。一方面,人家是有真本事,诗词书画,无一不通,还擅长各种公文写作,拍马屁的文章也能信手拈来,他甚至还精通兵法。
这样的人不能为己所用,实在叫人不甘心。
他想问徐渭,文章作得如何了,却碍于朱翊钧在旁边,不好多问。
徐渭左看右看,对自己这副梅花图甚为满意,落款文长,加盖钤印天池山人。
朱翊钧已经绕到了书案后面。他人矮想要看一整副画就得垫脚,一边垫脚还一边把徐渭往旁边挤“让一让,让一让。”
徐渭手里拿着自己的印章,有些莫名其妙,回头一看,却不见人,低下头,才看到一颗白嫩嫩的小团子。
就算是江南的烟波浩渺,细风软雨也养不出这么灵动清隽的孩子。
朱翊钧那小脑袋一会儿偏向左边,一会儿偏向右边,仿佛是个书画鉴赏行家,仔仔细细的将那幅画看了一遍,小脸满是疑惑“我怎么看不出这是梅花”
徐渭嗤笑一声“看不出就对了。”
朱翊钧狐疑的看着他“是你画得不好吧。”
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都不算好,那怎样才叫好
徐渭冷哼“哪里不好”
朱翊钧说“一点也不像。”
“这就神韵,若追求形似,岂不落了俗套。”
“哼”朱翊钧指着其中一处,“我看是你不留意,把墨汁滴在纸上了吧。”
“你”
“你”
徐渭看着他,连说出两个“你”字,语气却大不相同。
平日里,都是徐渭把李春芳气得半死,今天看到他在朱翊钧面前吃瘪,心里舒坦多了。
徐渭盯着朱翊钧,这孩子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好像,昨天刚见过
“是你”
“是我。”
李春芳惊讶道“你们认识”
二人异口同声“不认识。”
“”
因为李春芳在场,徐渭也没有提胡宗宪的事情。他不提,朱翊钧也不提,而是朝他伸出手“还钱。”
“什么钱”
“酒钱。”
“”
徐渭开始心虚“什么酒钱,老夫从不与小娃儿喝酒。”
朱翊钧半眯着眼睛看他,“昨日在姑苏小官,你的酒钱,是我大伴付的。”
徐渭惊讶道“子荩呢”
“回去读书啦。”
徐渭沉吟片刻,将他刚作的那副墨梅图拿给朱翊钧“这幅画给你,权当抵了酒钱。”
朱翊钧把他的手一推,颇为不屑“谁要你的画”
他嘴太快了,一旁的冯保还没反应过来,而后在心中呐喊要要要,我要啊,我特别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