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眉心微皱,不悦地看向跪在下首的贺相山:“贺卿还有话说?”
贺相山深吸一口气,道:“圣人当是看到了太子妃遗书上的内容。”
“令姜如今无父母护佑在侧,太子妃不放心她孤身一人置身皇室,因此将其托付给微臣,愿其远离皇室,长于贺家……”
皇帝闻言不禁嗤笑,这贺相山真是敢言,如此指摘皇室的话,都敢说出来,他是打量着自己初登皇位,不敢向贺氏下手?
他沉下脸,冷声道:“贺卿,你逾矩了。”
“太子太子妃虽不在了,可这孩子乃是我大周皇室的血脉,是朕的侄女,亦是大周的公主,哪有沦落在外的道理?你虽是孩子的舅父,对此却也无从置喙。”
说到最后,皇帝的话里已满是警告之意。
贺相山却神色不惧:“臣知这孩子乃是皇室血脉,可在世人眼中,太子妃腹中的孩子已然随着她一道故去。即便如今将她重新抱回,却难阻谣言四起,凭生波澜。”
“既然如此,何不就秉承太子妃遗愿,让这孩子长于贺家,自此做一个闲散富贵的世族贵女呢?”
皇帝冷笑一声:“怎地?你是觉着做这大周的公主,还不如做你贺氏的贵女好?”
“是。”贺相山跪直了身子道,“大周公主虽然尊贵,可她一无父二无母,纵然圣人待她好,可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也只是个孤零零的可怜人。”
“可若到了贺家,此后,臣便不是她的舅父,而是她的亲父,臣妻宋氏便是她的亲母。做个父母疼爱、兄姊友善的贺家女有何不好?”
“砰”地一声,皇帝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盏,猛地摔到贺相山身前,那上好的青瓷盏便在地上碎成千万瓣,飞溅起的碎片甚而划破了贺相山的脸。
“贺相山,你可真敢说!”皇帝怒极反笑。
宫廷之中,束缚极多又明争暗斗,他在宫中长大,自然深有体会。
可敢在皇帝面前直言这一点的,也就他贺相山一个。
贺相山跪伏请罪:“是臣逾矩了。可臣只想遵太子妃遗愿,让这孩子同普通人家一般的孩童,自在开心地长大,还请圣人谅解。”
皇帝看着伏在地上的贺相山,沉默不语。
他本以为这孩子是男孩,那自然是不能留的。可如今既然只是个女儿,那便无定要取她性命的必要了。
至于这孩子到底何去何从,他也并不真正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