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定边陷入沉思之中,周步莘继续阐述自己的想法:“之前,大明的商队屡次在南洋遭遇海盗,陛下与英王殿下,俱是震怒异常,故而此番出行,英王殿下的意思,就是要我等彻底剿灭南洋的海盗!”
闻听此言,刚才还在沉思的张定边,却是忍不住摇摇头道:“这不可能的,海盗只能剿一时,却不能剿一世!”
张定边之前在洞庭湖剿过水匪。
所谓水匪一般分两种,要么都是活不下去的穷人,无奈之下才做了水匪。
要么就是一些胆大包天的地主、富户,私养水匪做自己的鹰犬,更有胆大包天者,穿上绸缎就是富户,脱下绸缎就是水匪。
但无论是穷人被逼无奈当水匪,还是富户利欲熏心当水匪,这洞庭湖的水匪总是剿不完的。
直到大明朝廷在洞庭湖设立了两湖巡检司,驻扎了军队,这八百里洞庭,才算是彻底平静了下来。
可这无边无际的南洋不是八百里洞庭啊,总不能在这大海上设个南洋巡检司吧?
退一步说……
就算朝廷真的咬着牙设立了这个衙门,那得要多少战船,多少士卒啊?
就算把整个大明的士卒,都搬到了这南洋之上,也无异于是撒了一把芝麻,根本起不了作用!
最后,张定边用四个字总结了自己想说的话:“这不现实!”
很精辟,可谓是一语中的。
周步莘淡淡一笑:“若是按大明内部剿水匪的经验来看,这话没错!可这里毕竟不是洞庭湖,而是汪洋大海!张将军,敢问,你可知道,这些海盗的根本源流何在?”
张定边几乎是脱口而出:“自然是来源于这南洋诸国!”
周步莘击掌赞道:“不错!正是如此,所谓海盗也是人,即便是整日在海上晃荡,也终究是在陆地上出生、长大,最后才来到海上的,故而……”
张定边兴奋道:“故而欲彻底剿灭海盗,必先灭南洋诸国!”
周步莘顿时一噎,半晌才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也不直接否定张定边的话,而是反问他:“张将军,南洋大小诸国不下于百家!”
“你欲灭尽南洋诸国,敢问要士卒几何?”
“战船几何?”
“粮饷兵械几何?”
“时间几何?”
“所谓灭南洋诸国,是灭南洋诸国王室?还是灭尽南洋人口?”
“若是前者,其国民必定视我大明为仇雠,只怕整个南洋诸国的丁口,都要与我大名为敌!”
“若是后者,亦是逼着南洋诸国之民与我大明势不两立,不共戴天!彼时,我大明朝廷所有的士卒、丁口、赋税,都要耗尽在这场无穷无尽之征战中,这是隋末炀帝三征高句丽的态势啊!”
面对周步莘这连珠炮似的发问,张定边一时有点发懵。
他习惯了上阵厮杀,用暴力解决一切,却忘了之前他面对的敌人,都是大明国内的敌人,彼时他是携着朝廷在大明占据的大势之力,以泰山押卵的姿态四处厮杀,自然觉得酣畅淋漓。
但此刻的情形,与大明又不相同了。
张定边尴尬良久,才悻悻的向着周步莘一拱手:“是定边孟浪了,南洋之事,到底该如何处置,还请先生教我!”
见张定边服软了,周步莘这才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张定边此人有千般好,却有一桩最为致命,那就是有时候颇为固执!
此时两人身处离大明万里之遥的南洋大海之上,自己与张定边同品同级,整个船队的士卒们,又唯张定边之命是从,船上也没个能节制张定边的……
万一到时候张定边的犟驴脾气上来了,自己除了跳脚干瞪眼,也没其他辙了的!
好在自己一番半真半假的言语,算是把他给唬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