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当着人,谢尚对红枣拿人参鸡赏他的人,虽没出声,但心里极不赞成——跟他祖父母和爹娘进宫的都是家里的老人,他见了都得尊一声叔,嬷嬷。如何能因为他媳妇现掌厨房,就下了他们的体面去?
谢尚看着给自己系衣带的红枣,想着当如何措辞提点。
红枣察觉到了谢尚的注视,不过却没往人参鸡上面去想。
红枣只是觉得当着丫头,有些不好意思,干脆先下手为强,抢先笑道:“世子,您现在要出门,不得闲说话。等您得了闲,我有件大事要跟世子商量。”
难得听红枣说大事,谢尚一刻都不想等。
“大概什么事?”谢尚随即追问。
红枣以为给谢尚点思想准备时间也好,事实上她也是刚想起来。
红枣直言相告道:“世子,我就是想着咱们家封了爵,这在京的人事,再不似咱们先前那般简单。”
看看连传说里的衍圣公都要来了。
“如此倒是禀了爹娘,于府里设个跟家乡一样的正经账房才是。”
“不然家里来人,看咱们家一应来往,不分内外,都从内宅出,太不好看!”
当家人不是好做的。特别是这诚意伯府,还是她公婆的。而谢尚,虽说是弘德帝盖章认定的爵位法定继承人世子,但在家乡还有个兄弟谢奕。
不是她小人,要防着谢奕这个半大孩子,但老话说“亲兄弟,明算账”,她若不想将来一地鸡毛,还不如现在话说前头,公私分开。
如此往后即便谢尚出私房补贴公账,也都有账可查,不至于跟她爹李满囤似的辛劳大半辈子,吃力不讨好。
红枣本性特别小心眼,吃不得亏。
似当年李高地分家,赶她爹娘净身出户。她虽是从利害关系最快接受,日常也常劝她爹娘放开心胸,往前看。但实际里,对这份大亏,红枣却是一天没忘——毕竟两世为人,红枣也就吃了李高地、于氏分家这么个倾家荡产的大亏。
真正是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红枣爱谢尚,既打算一辈子,加上现又有了谢丰,自是要为谢尚和谢丰从长计议。
本来以红枣的心大和拖延癌晚期,即便计议,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快。
实在是谢尚家来那句“等娘回来用印”提醒了她。
谢尚和谢子安是父父子子,红枣如此想:亲密无间,可让功,可盖印,无话不说。但她和她婆云氏可不是。
老话说得好“大孙子,小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似谢尚在她婆跟前都排位靠后,她一个做人儿媳妇的,就更别提了。
将来这家,一直维持现今的一团和气倒也罢了,但若是内里起了矛盾,一准是她这个排位最后的首当其冲地背锅。
她若不想走她娘王氏的老路,必是得现在就撕捋明白了各自基本的利益、责任和义务。
她是拦不住谢尚补贴伯府公用,但这些得摊到明面上,教所有人都看得见。
这个小人,她先当了!
红枣的话似一道闪电劈中了谢尚。谢尚瞬间便想到了自己的缺漏——昨晚他在他爹给他二十万两银子修府和御赐庄子时,就应该跟他爹提议设外账房的事,方便福叔行事。
难不成他爹的管家,福叔办事还得先跟他媳妇的陪房树林讨主意,拿银子?
毕竟福叔才是诚意伯府的大管家,且也只有福叔才最知道他爹的喜好。府邸的修缮根本都得福叔拿主意。他爹给他银子和田庄,都是为照顾他脸面。
天!谢尚难以置信:他怎么能这么蠢?这么明显的事都体察不到?
还得红枣来提醒?
谢尚羞愧得只想捂脸。
当着红枣的面,谢尚虽不能捂脸,但耳朵却是烧红了。
红枣看到,不免关心问道:“世子,你这耳朵怎么了?今儿在外面受了风,起火了?”
谢尚……
经了这一出,谢尚再不想问红枣人参鸡的事儿了。
毕竟红枣连设外帐房的事都想到了,谢尚暗想:自不会为几只鸡扫长辈跟前人的脸。
先是他想多了。
红枣与显荣他们的人参鸡必是红枣自己的私房(大雾)。
这也都是有的。先前,他娘也都是这样厚待他爹跟前的人。
不可避免地谢尚便误会了红枣说这段话的初衷,真以为红枣完全是为他补漏。
毕竟他媳妇一直有异于常人的聪明,谢尚一厢情愿地认定:且吃死爱死他了。
……
“大概吧!”谢尚乘机抬手搓了搓耳朵,顺便也搓了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