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也是谢伯爷的排场体面——古语曰:富贵不返乡,如锦衣夜行。
谢伯爷现在外任,不能回乡,可不就只能淘澄下人吗?
毕竟谢伯爷一直都很注重各方体面。
自他两家议亲,谢伯爷与他家的绸缎、皮毛就似流水一样源源不断。等前岁冬他儿子贵中成亲,谢伯爷更是大手笔地送了他子侄九件狐袍。
似陈宝本也有一件谢伯爷给的狐皮袍。嗯,陈玉孝敬,家去便将皮袍孝敬了他爷陈土根。陈玉那件也给了他奶葛氏。
思及他爹至今还没得狐皮袍,而他却有两件,李满囤不禁有些踌躇:他爹七十大寿。他是不是也当孝敬他爹一件?
……
递出事先准备的银子荷包,李满囤回贺:“陆虎,新年大吉!”
陆虎又磕一个头,口称:“谢老爷、太太赏!”
伸双手来接……
递接中,三只狐皮袍衣袖暂聚到了一块,李满囤忽而发现:陆虎狐皮袍的出风并不是早先的黄黑,而是跟他一样的青白——显见得陆虎新得了一件青狐皮袍!
一件青狐裘,市价两百两起。李满囤看着袖口风毛沉吟:以谢伯爷的脾性,封爵后加赏仆从狐袍不足为奇。奇的是谢伯爷既花这许多钱买排场体面,怎么偏在最招眼的皮袍罩面上循他家管事最常用的青底福字缎的例?搞得就似他这样知根知底的亲戚,也得特别留心才能觉。
这做派,跟锦衣夜行何异?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因”,李满囤忍不住想:难不成这袍面花色其实也是谢伯爷约束下人的手段?
……
看陆虎、锦书给李满囤、王氏拜过年后,又口称“姑老爷,姑太太”来与自己磕头,陈龙、李桃花心里欢喜,各拿出个一两的银子荷包分递给陆虎锦书……
这两年,每年正月初二,陈龙一家来桂庄都要打赏陆虎锦书四五两银子。
这笔钱于陈龙一家不算小数,但无论陈龙还是李桃花都以为必须花——过去十年,他们一家子得李满囤、红枣太多照拂,却无以为报。故对于一年唯有一次的拜年打赏,给李满囤、红枣做脸机会,陈龙、李桃花便不肯扣扣索索,马虎了事。
丁氏山里出身,自幼节省惯了,先对于她公婆每每拿整两的银子赏陆虎、锦书颇有微词——她家至今不说下人了,却是连个长工都没有,一应活计几乎都是她在做。而她公婆倒好,有钱赏亲戚家的下人,却看不到她这个媳妇的辛苦,没钱给家里请个长工,或买个佣人。
……
但去岁府城一行,见识了陆虎前呼后拥的气派后,丁氏便以为陆虎虽是谢家下人,但人前显耀,比世间大多数人都活得气派体面。
她沾红枣的光得他人前恭敬一句“宝奶奶”,便不好自己塌台,招他看不起。
至此丁氏便有些理解她公婆的打赏心情了,今儿看陆虎锦书过来,摸银子荷包也摸得干脆……
午饭后李满园、钱氏果然带着桂圆同着陈玉、李金凤一道来了。
相互间拜年坐定,吃喝丫头给摆的茶水点心。言辞间,少不得又说起谢家封爵、红枣封世子夫人的事。李满囤不免笑道:“满园,说起这事,我必得谢谢你呢!”
李满园闻言一怔,转即了然,李满囤听进了自己的话,心里高兴,嘴上却只管推辞:“咱们亲兄弟,说什么谢不谢的!”
李满囤不同意,正色道:“若是其他事也就算了,这事不是小事,不止牵涉到我、贵中,还涉及一族未来。由此不止是我,就是贵林也得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