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巨大的战船,在浩荡清江上行驶。
自庄帝登临洞真之后,清江水府一日老实过一日。往日整个八百里清江,都是水族的自留地,无论商船还是庄国水师,往来都需报备。
现在早不必如此,庄国境内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完完全全地属于庄国。所以庄国的士卒在境内任何一个地方都应该来去自如。
当然,如果不怕死的话,或许有人可以用永沦幽冥的枫林城域来反驳这句话——庄国境内,毕竟有不属于庄国的土地。那是生生被剜下的伤口,裸露于这个国家里的丑陋疮疤。
可惜不怕死的人终究是极少数,这话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而且如今白骨道已经销声匿迹,几乎是被彻底夷平了。枫林城域之外立着的生灵碑,似乎也足堪告慰了。
这是一个欣欣向荣的地方,这是一个飞速成长中的、皆大欢喜的国度。毕竟那些大概不会欢喜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清江水面上这艘战船所载的,是刚从庄陌边境撤下来的战士。
自庄高羡以洞真之威亲自出手,强割陌国十城之后,庄陌边境再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但小范围的摩擦从未停止过。
毕竟这十城才被割让不久,还不足以让陌国军人习惯这个事实。
而有秦国的暗中撑腰,陌国也不担心会迎来庄国大举入侵,小规模的冲突自是不用禁止,甚至陌国朝廷根本不会禁止。陌国军民所受的耻辱,都需要一个宣泄口。
每每边境冲突上杀死一两个庄国士卒,都够陌国百姓高兴许久。
从更广阔的视角来看,发生在陌国与庄国之间的这种持续性的小规模冲突,正是秦国所乐见、甚至是暗中推动的。秦国通过对陌国的支持赚得盆满钵满,同时也要遏制庄国成长的空间。当然,这些就无法放到明面上来说。
甲板上,一名将军盘膝独坐。
那是一个满脸络腮大胡,看起来颇有年纪的将军。此时并不在战场,他却仍然穿着甲衣,甲衣整体呈暗红色,那是鲜血一遍又一遍的浸染所导致,早已经刷洗不掉了。
天光水色,将军无声。
他独自在甲板上沉默了一路,却在水道行经某个岔口的时候,忽然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回船舱中。
守在船舷旁的副将,在心中长叹一声。
他知道自家将军,见不得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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