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华愣了一阵,慢慢地、慢慢地蹲了下来。
用那双粗糙的、沾着砖瓦灰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没有哭出声音来。
姜望就站在旁边,默默陪着。
五月的风,一阵有,一阵没有。在光秃秃一览无余的山坡上,呜咽着来回。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张翠华用衣袖使劲蹭了蹭眼睛,才抬起头来说:“他走的时候,说他会回来的咧。”
她的眼中已经看不到泪水,但脸上黑一片白一片,很努力地去平静:“至少他没有骗我咧,他是回不来了。不是不回来……”
姜望半蹲下来,伸手虚虚从她脸前拂过,温柔的水元拂过她的脸,将眼泪和砖瓦灰混成的“图案”抹了干净。
那温润而轻柔的力量,没有让她感到一丝不适。
张翠华显然被这神奇的一幕震住了,一时忘了说话。
姜望轻声说道:“你丈夫,跟我是一样的人。我跟你丈夫是朋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过上不同的生活。”
应该没有任何一个普通人,能够拒绝超凡的诱惑。
姜望一直这么想。他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就渴望超凡。为此不惧艰险,不辞辛劳。
张翠华沉默了一阵,忽然问道:“很危险吧?你们那样的人,很危险吧?”
姜望想说,不到外楼境界,就不用去迷界厮杀。
但不到外楼,不去迷界,就没有危险了吗?
腾龙境的修行,也随时会失陷在蒙昧之雾中,那难道不危险?
徘徊在天地门前,不得寸进的痛苦,逼疯了多少修行者?
周天境搭建的周天,一旦奔溃,道旋炸裂的后果谁敢想象?
而且,真正踏上修行之路的人。谁又甘于永远停在山脚,永远是游脉?
他如何能说,超凡不是一条危险的道路呢?
“一定很危险的。”张翠华摇了摇头,自问自答:“我男人最小心了,井里打个水,都要我在后面拽着他。不是特别危险……他不会出事。”
姜望叹了一口气:“我不能保证在超凡的世界一定没有危险,我只能说,踏上这条路,就有机会把握自己的命运。”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张翠华的眉心,用神魂之力,把青羊镇的信息,传进她的脑海里:“如果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可以让褚幺去这个地方找我,说找姜青羊就行。”
他收回手指:“除此之外,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我有不少麻烦,你的丈夫也是。”
这种传递消息进入脑海的手段,显然远远超过张翠华的想象。褚密也从未在她面前,有过超凡的展现。
但她出人意料的镇定。
她认真地想过了之后,才道:“娃娃还小,等他长大了,我叫他自己决定。”
“好。”姜望并不勉强,转而说道:“那么我们说下一件事。你们的生活有什么问题吗?”
褚密去自首之前,不可能不给妻儿留下保障。他这种人,当然知道不能留太多财富,但保证她们的基本生活,是肯定没有问题的。
何至于现在,张翠华还要在瓦窑里搬瓦,像男人们一样卖苦力呢?
张翠华想了想,摇头道:“我们好着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