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皇帝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太严重。
他直接把崔杼行刺的行为,定性为一场谋朝篡位的起笔!
事情如果以这样的性质展开,说不得便是人头滚滚,遍地哀鸿。
从政事堂以下,所有经手黄河之会名单的人,再到崔杼其人军中一路晋升,所接触的、所交好的……
这是一张多么巨大的网,牵连何等之众……
谁能不惶恐?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谁敢触之?
此时此刻,一般人没有说话的资格。
而有说话资格的那些人,譬如太子,几位宫主,乃至于国相江汝默……偏偏不能说话。
因为……若类比于秦怀帝旧事,那么恰恰是他们这些人,是有机会成为齐之“赢璋”的人!
废太子一案牵连甚广,当年经历那一场浩劫的人,现在很多也都还在场。
堂堂顶级名门重玄家,早已卸甲的重玄老侯爷,重新披甲上阵,浴血沙场,死了两个儿子,再加上重玄褚良的破夏首功,才算是熬过了那一劫。
那曾经的一代天骄重玄浮图,其人的儿子现在正在看台。
殷鉴未远,谁能无惧?
“陛下!臣有奏!”同样跪伏于地的姜望,忽然开口道。
当今齐帝是一代雄主,信重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恩荣无加,而厌弃一个人的时候……也可以冷酷无复。
姜望当然知道此时开口的危险,作为刚刚被皇帝嘉奖了忠心的人,他本可以沉默。
谋朝篡位这种事,也怎么都轮不到他这个没有什么根基的小小青羊镇男来做。
他无疑是安全的。
但作为重玄胜的至交好友,他对三十年前的那一场浩劫印象深刻。
世界上所有的问题,他都相信重玄胜有足够的智慧面对,唯独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永远无法改变。重玄胜的脆弱和痛苦,只在他和十四面前坦露过。
在枯荣院的废墟,一向脸皮极厚的重玄胜说——“我觉得很寂寞。”
重玄浮图之死,对重玄胜所造成的伤害,终此一生,都无法抹去。
而重玄家,相对于那些已经满门诛绝的“废太子党羽”,已经算得上结果很好。
“姜卿但说无妨。”大齐皇帝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朕难道是闭塞言路之君吗?”
整个太庙之前,跪着的文武百官,宗亲勋贵,没几个敢抬头乱看,但都竖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