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幺大急:“我才不要当个打铁娃!我师父多潇洒!”
事关未来,他也顾不得怕这丑汉了。再说了,有师父在旁边,他还能被吃了不成?强嘴也是敢强的,就是手上动作仍旧未停。
姜望哈哈大笑。
廉雀耸耸肩。
褚么又机灵地陪着笑脸道:“师父,您给我讲讲大鱼。您说的大鱼,是什么大鱼啊?”
姜望意态从容,侃侃而谈:“大鱼者,飘忽天地之间。上跃青云,下潜幽泉,吞吐高徊之云雾,缭绕九曲之烟霞。腾必有势,行必有声。
忽如仙风,忽成道骨,忽见于万众,忽显于万年为师垂钓,便为此鱼。
褚么听得是云里雾里,可怜他读书本就不成,这番话光听清楚是哪个字对应哪褚么听得是云里雾里,可怜他读书本就不成,这番话光听清楚是哪个字对应哪个字,就很有难度。
细眼睛懵槽地看着他的师父。
“喂,小么!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廉雀不甘寂寞地问道。
褚么并不关心他在干什么,但毕竟有些怕他,还是配合地又看了一眼。
这个丑汉还是在重复地将潭水舀进竹筒、木筒里,每回的分量都相同,而那些水只不过在温度上稍有差异。
“舀水呗。”褚么道。
“是在装水。”廉雀一本正经地道:
“都装起来了。”
“褚么别理他。”姜望打断道:“师父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可听懂了?“
褚么摇摇头,老实地道:“不懂。”
姜望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懂不要紧,以后就懂了…钓鱼啊,钓的是一种意境。“
此时他已经解好了钓线,上好了钓钩,放好了鱼饵。
单手持竿,漫步走到螭潭正中央,在那如镜的潭水之上盘坐下来,慢条斯理地放下钓线。
且夫以雷云为盖,寒水为席,垂钓空山。
一袭青衫照碧水,间有雷蛇绕身游。
别的且不说,姿态的确是潇洒极了。
褚么在心里牢牢记下了师父的话,觉得很有收获,很是开心。
这不比打铁有出息?
且说这螭潭之水,极寒极冻,又有雷蛇时游。钓线入水,其实并不轻松。
姜望那潇洒的动作背后,是庞大的道元附于钓线之上,将其悄无声息地拉直,径坠水底。
这根钓线长不过九尺,相对于螭潭来说,并不能够深入多少,但如果没有道元说,并不能够深入多少,但如果没有道元保护,此时早已冻裂。鱼钩亦是凡铁,根本经受不起这潭水。蚯蚓所做的鱼饵,更是在一直努力对抗结霜的趋势…但而姜望此刻在螭潭中央盘坐,也完全可以感受得到,那无处不在的寒意,正无声无息地侵入身体。
这种寒冷,并非夏阳冬霜,而是往人骨子里钻,在人的神魂中渗,
螭潭之寒,从何而来呢?
那极幽之底,通向何处?
能找到的相关的资料里,并无记载。
姜望也没有贸然去探查,而是默默地运转着玄天琉璃功。在这里一边需要对抗螭潭寒水,一边需要对抗积云雷电,同时还要细心地保护好钓竿钓线,正是修习炼体功法的好环境。
涂扈所赠《玄天琉璃功》,乍听起来很像是佛门功法,但其实不是。
“玄天”是北方之天。
“琉璃”是晶莹剔透,无垢不缺。
它是正统的草原真功,是草原上少有的独立于苍图神教体系之外的功法。
或者换个更准确的说法一它是少有的末被苍图神教抹去的、渊流非神的草原功法。
涂扈拿出这门功法来,是真正用了心思的。
它中正平和,具备很强的兼容性,不会与天府之躯发生冲突,能够很好适应姜望现在的身体状态。
迄今为止,姜望修过四灵炼体决、服用过石门草、在温泉宫经受过天浴,又有天府之光淬体、星光淬体,而后成就神临,达成金躯玉髓。
肉身强度其实并不算差。等闲的炼体功法,很难再有增益。
同时要考虑到,“金躯玉髓、青春不老”的另一面,就是它已经不易更改,制死方坏。有些炼体功法就算再强,与自身状态不合,也是不能再炼。这不比神临之前,还有很大的调整空间。
姜望是以凰唯真的神临之谜,在战场上以“三无”的状态成就,神临之躯可称完美。若是不相合的炼体功法,反倒会让它产生瑕疵。就算大幅度增强了防御,也得不偿失。
而玄天琉璃功则不同,它本身并无性质,是如天空包容一切,如琉璃映照一切。在草原的历史上,它也通常被作为神教修行体系的补充。
此功一旦修成,就能够很好地统合这具肉身,
姜侯爷今日持竿而来,本是为享受悠闲,安静修行。
现在钓竿握得是不太轻松了,但修行还是修行。
琉璃清光绕身而转,他随口吩咐道:“褚么,站个太乙白虎桩。”
这门桩功很适合打基础,可以帮助褚么完成开脉前的身体准备,在来南疆的路上,他就已经传授过。
“误!”褚么赶紧放下蒲扇,在一旁有模有样地摆出架势,站起桩来。
廉雀也不管他们师徒,随手强化了一下炉火,自顾自分析螭潭的水。
山约间一时间都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做着自己的事情。
只有炉中柴火哗剥,间或砸着几声雷电滋响。
光阴就这样悄悄地溜走了。薛汝石走进山坳里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但见潭面修士坐如菩提、一竿独钓,谭边小童步站桩、咬牙切齿,炉旁丑汉专心验水、表情虔诚这画面竟是异常和谐。
他静静候在坳口,并不吭声。
虽然他是在得知武安侯来南疆后的第一时间,就动身赶来拜访。虽然他是去到宅邸拜访未果,便着急忙慌地找进山里。虽然他拳拳之心、忠诚之意,正急于表达但他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他当然知道,武安侯全都不会错过。“汝石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姜望移来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