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这次官考结束,我就闭门谢客。”姜望说着,又问道:“研究这么多天了,研究出来一点什么没有?“
“我早说过,大燕廉氏已经没了。什么传承,什么荣誉,都是没影的事情。”廉雀倒是很豁达:“螭潭的水很适合淬火,可以说是最适合淬火的水之一,且在不同的温度下有不同的反应。找到这个,我已经赚了。”
姜望撇了撇嘴:“还想着说看你一步登天呢。觉醒个什么转世身什么的雪国那个谢哀,直接成冬皇了都。”
廉雀哈哈大笑:“我也想啊。可惜上辈子不够努力,没怎么安排好。”
“那这辈子努力点,为下辈子早做打算。”姜望敲了敲褚么的脑门:“沉心静气,不要分神。”
要一个好动的九岁孩子静心站桩,自己却在旁边喋喋不休,此外还有打铁声哐哐当当,实在有些难为人。
但褚么熬是熬得辛苦了点,却没有叫过苦。
廉雀又说道:“但是自齐夏战争后,我修行起来快了很多,不知有没有大燕廉氏的原因在你那次镇祸水,看到了什么?“
姜望沉吟道:“我看到了龙头鱼身的螭吻虚影,悲泣而东,像是传说中的那样。我在你的那块命牌上,感受到了大燕廉氏的责任和承担。你的修行速度变快,大概跟你的命牌承担了部分责任有关。”
廉雀若有所思:“那我是不是还应该去祸水试一下?”
"好歹神临之后再说。”
“神临神临,哪有那么易得。你以为都是你?”廉雀将凉透了的铁块夹出来,扔在了铁砧上,又喊了声:“褚么,你能神临吗?”
“当然能!”褚么压根也不理解神临的概念,但是大声回应。
这一开口,劲就泄了,再也站不住桩,一屁股摔在地上。
廉雀哈哈大笑,身内如有火炉沸腾,拎起大锤,很很砸落一铛!
铁块顿成铁饼。"打铁、炼丹、烧菜,做事情要讲究火候,做人更是。”
“你有没有走过夜路?”
“我是说,在一条四下无人的小路,没有灯,没有月,没有声音,你往任何一个方向看,都是幽黑幽黑的你说,那像什么?”
说话的女人坐在一张条凳上,身姿很板正。声音却是晃悠悠的,总也落不到实处。
“像一头张开了巨口的怪兽,随时要吞掉你。”她自己回答道。
她轻轻一弹指,一点火星落进烟锅。
她乌黑的丰唇叼住白色的玉质烟嘴,有一种奇妙的反差,特异的美丽。
她快速吸了几口,将旱烟吸燃。
“呼~”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烟。
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不不不,你没有力量,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没有反抗黑暗的能力的你,独自走着夜路。恰好迎面走来一群吆五喝六的壮汉,你怎么想?你害不害怕?”
她吐出来的那一口烟雾散开了。
于是显出对面一个男人浮肿的、略显肥腻的脸。
这张脸上挤出了笑容:“不是,那为什么要走夜路呢?为什么要去没人的地方呢?可以早点回家的。”
男人双手大张,被浸了桐油的绳索,绑在立起来的木柱上,动弹不得。
女人又吸了一口烟,警了一眼男人身上的绸衣:“你有没有上工到很晚的情况?你会不会买不起繁华地段的房屋、只能住到人烟寥落的远郊?你有没有住过那种棚子,茅草搭的,只有一扇摇摇晃晃的门,只需要轻轻一推,就会倒下你有过这些经历吗?”
“没…”男人摇头:“没有"
“所以你不能理解。”
“但这种情况是少数吧?正经人谁半夜上工…呢,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执行宵禁,晚上都不准出门。“
“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我诚意为百姓着想。”
“好吧,刚才我说得有些不真切。那不是无人的小路,那是喧哗的大街。那不是没有月色的夜晚,那时候灯红酒绿。并不是无人注视那一切,附近有很多人,很多人走过”
这时候可以看到女人的脸。
她用一枚玉环束发,长得眉眼冷落,无端疏离,美得有一种厌世感。
她敲了敲烟灰,说道:“但是那个没有力量的你是真的,迎面走来的那群人也是真的。后来发生的一切你被吃掉了,也是真的。”
“怎,怎么会。”男人的表情很勉强:“大庭广众之下,岂会如此,朝廷不会允许妖邪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