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需要记得。
这是他的伤痕,也是他的痛楚,更是他的耻辱。
护不住心爱之人,他无地自容,无法原谅自己!
姜望沉默了许久,从储物匣里取出一杆长枪,横握着送到祝唯我面前:“你的薪尽枪……我请人帮你修好了。”
祝唯我看着这杆枪,默默地看着这杆枪。
他依然是平静的。
伸手接过来,用手掌在枪身上轻轻摩挲过,然后如过往那般倒提在身后。
“你知道吗。”他终于说道:“庄国的一切我早已割舍,不赎城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我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亲人朋友。我有时候不知道怎么在这个破地方修行下去,我会想,如果有人来接我,会是谁呢?”
他说道:“姜望,我知道你会来。”
拂面的海风多少有些粗粝,把言语也都吹成了沙,正好度量时间。
姜望只道:“回去喝酒。”
……
……
祝唯我留在了珞山。
他的行踪既不能被庄高羡知道,也不能被墨家知道,珞山是最好的选择。
在离开之前,两人大喝了一顿,但是都没有喝醉。
姜望离齐之后,已算是与庄高羡摆明车马对杀,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他半点不敢轻忽,像钉子一样钉在星月原,未再靠近西境半步,连姜安安十岁的生日都没有去陪伴。
道历三九二二年的春节是在浮陆世界里度过,误闯魔灵和母汉公的对局,竭尽全力只求争一分生机,也根本想不到什么春节不春节。
对于心头压着一座山的人而言,那些被大多数人定义为幸福的日子,没有被纪念的意义。此山不移,此心不宁。
如今已是道历三九二三年。
也就是说,祝唯我在山海境里呆了将近三年。
虽然因为凰今默的关系,山海境并没有排斥他,甚至还得到了空鸳的友谊。但每日所见唯有山海异兽,又因为身在山海境,没有洞真的可能。情人不见,复仇无望,又身在苦囚,这三年,也不知他是如何熬过!
姜望也迎来了他的二十三岁。
在二十岁的尾声一步神临,一战封侯。
在二十一岁出使草原、主持南疆官考、问剑剑阁,一举荡平无生教、逼杀张临川,却在声势几至巅峰时,失陷霜风谷。
在二十二岁从妖界归来,创造了奇迹,成为人族英雄,又在迷界失去一切,弃爵离齐。
在二十三岁,他光芒褪尽,兜帽罩头,低调地行走在楚国大地。
他的心情或有人知,或无人晓。
茫茫人海自由来去,他也只是其中一滴水。
“怎么感觉这里的气氛好像很紧张?”姜望忽然问。
此刻他们才走出怀昌郡。
走在旁边的是左光殊——左小公爷自告奋勇要送姜大哥离开,同时为了让姜大哥更好地领略楚地风光,坚持带姜大哥步行。
堂堂大楚小公爷鱼服于市,只为和姜大哥多聊两句。姜望也很愿意。
“噢,附近有一座太虚角楼。”左光殊随口道。
姜望愈发湖涂:“太虚角楼会让人们紧张吗?”
左光殊正要回答,忽地一笑:“这事可是从齐国开始发酵的,你这个不肯仕楚的大齐国侯……怎么不知道?”
姜望补充道:“前。”
左光殊‘哦’了一声,又道:“我记得你还是太虚使者啊,单从这个身份,也不应该不知道这事吧?”
“别提了。”姜望道:“当时也是有个人在我面前,我问他问题,他反过来问我。你是知道我脾气的,一个不耐烦,就把太虚玉牌砸他脸上了。”
左光殊眨了眨眼睛:“然后呢?”
“玉牌开了花,他的脸也开了花,然后我就不是太虚使者了……”姜望捏了捏拳头,叹道:“当时还是打得轻了。”
在这只明晃晃的拳头前,左光殊老实地道:“都是因为那个虚泽明的事情。”
“虚泽明?”姜望皱眉。
“他做了什么事情你比我清楚。”左光殊左右看了看,小声道:“他后来不是抗拒缉捕,齐国人不是没有抓到他吗?经过调查发现,有人调整了太虚卷轴的任务,暗地里为他打掩护……”
姜望悚然一惊。
这是太严重的事件!
以太虚幻境如今的笼罩力,这件事情引发的影响将不可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