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舍利怒而殴之,姜望漠然离去,楚人也很难尊重他的种种姿态。而他偏执一念,仿佛可以靠偏执达成目标。
何止左光殊对他不满?
何止中山燕文对他失望?
在踏遍军营都无果,求见一偏将都不得,拦下项北也无用之后……
他转头去了魏国。
这一次他并没有求见任何人,魏国也没有谁能够帮到他。
他只是在魏国最好的客栈里,开了一个最好的房间,好好地吃了一顿饭,而后焚香沐浴,睡足了三天。
三天之后,他整冠束发,再次飞往度厄峰。
这一次他直接来到屈舜华的营地。
身为此次讨伐南斗殿战役里,独掌一军的方面统帅,屈舜华的军营尤其森严,也尤其不在乎中山氏贵子的脸面。
“再敢靠近,视为外贼侵营,杀之可也!”值营战士直接战刀出鞘,没有半点含糊。
这次楚国出兵度厄峰,是以安国公伍照昌为三军统帅,以楚六师之一的恶面军为主力,倾山碾室。又设左右将军,分别由屈舜华和项北,各领一军。
屈家亦有六师劲旅,曰为【虎炤】。项家私军虽未够列入六师,又在河谷之战几乎尽墨,战后重建起来,却也是难得的劲旅。
征讨一个南斗殿,自然用不着再调一支天下强军。
左右将军虽然出身不凡,所领之兵,只是郡兵而已。其主要作用,并不在攻坚,而在攻破南斗秘境之后,迅速在南斗六星建立秩序,接收包括百姓在内的南斗殿的一切。
但在屈舜华的主营地里,这些亲卫可都是虎炤锐士!
他们使用最能发挥力量的阵图、穿戴最好的兵甲,熟练掌握楚国最前沿的兵阵。每一员虎炤锐士,都是千挑万选,方能入军。
故而哪怕是面对中山渭孙,也是说拔刀就拔刀,杀气盈天。
这边战刀出鞘,刹那间就铿锵连绵,兵煞结为一体,杀声叠为一声!
主将有名,天下可诛!
中山渭孙面容平静,丝毫没有被轻慢的愤怒,对这小小的卫士,仍然一丝不苟地行礼:“请禀贵主,中山渭孙自北地而来,欲求天下第一神临,特来相证!还请她拨冗一见,不吝赐教!”
他的姿态这般有礼,而言语这般有力。
没有人会否认中山渭孙的天资,可他现在还是神临境界,他要挑战的是翻掌阖天的屈舜华!
就连被公认为人族第一天骄的姜阁老,也曾亲口说过,不愿面对同境界的阖天。
中山渭孙何来的勇气?
一石激起千层浪。
正是屈舜华放言,不许任何人为中山渭孙递话。才有了这些天中山渭孙在楚军营地外频频碰壁,带着满满的钱囊,都找不到送钱的门路。
在这样的时刻里,整个楚军营地,或有心或无意,都投视线过来。
不多时,一员亲卫掀帘而出,声音冷峻:“我家将军说了——她出征在外,正伐南斗,受任于天子!你中山渭孙不远万里,前来大楚军营,叫门挑战,意欲何为?是荆国欲当楚锋么?”
“绝无此意!”这话十分危险,中山渭孙立即高声回应:“还请屈将军明鉴,我此行无令无印,孑然一身。只代表自己,不涉公事,只为私名!”
“那就先去歇着吧。”屈舜华的声音在帐中响起:“你的私名不值一提!或许有人会在意,但那不是我。待本将平灭南斗,再看心情,是否有空赐你一败!”
“渭孙诚知军务为切,然神临境内之斗,于将军不过翻掌之功,戏于营前,又能耗时几分?”中山渭孙恳声道:“我只求在大战之前,替屈将军活动一下手脚!”
他的年纪比屈舜华大。
他去过三九一九年的黄河之会,还是外楼场的四强——比屈舜华更有资历。
但他这话,实在是谦卑。
帐中响起几声轻笑。
亲卫勾起帘幕,屈舜华踏出帐来。
身在军中,她披了一身华丽战甲,步履之间,自有堂皇之气。
同样贵不可言,左光殊的贵气是神秀天生,屈舜华的贵气是王者之风!
她瞧着立在寒风中的中山渭孙,眸带审视:“说你嚣张吧,你言辞谦顺。说你谦卑,你又敢来挑我!”
中山渭孙在营地的阴影外拱手:“在下万里奔赴,只求一见阖天,将军当令我如愿!”
“本将军凭什么答应你?”屈舜华冷淡道:“你当这世上的人,都很好说话?本将军可不是个有肚量的!”
“当然不会让将军平白出手——我下重彩!”中山渭孙直接道:“此战以元石三千块为仪,将军点头即奉。此战设彩,彩头有地阶道术两部、我中山渭孙独创功法一部、魂玉灵液一瓶、九龙元丹三粒、瑶光玉钗一支、寒龙香半片……”
屈舜华‘呵’了一声:“你这些东西,还有零有整。”
“让屈将军见笑了!”中山渭孙道:“因为这是所有我能拿出来的、有一定价值的东西,是我的全部身家。万般不足贵,唯有这份诚敬之心,惟愿将军怜见!”
屈舜华淡声问道:“你既然下了这般重彩,我该以什么相应?”
“若我输了,万事皆休,此般重礼一应奉上。若我侥幸赢了,也不需什么物件——”中山渭孙拱手道:“只求将军帮我保一个人!”
“这些东西用来赎一个神临修士的罪,绰绰有余。用来赎买南斗殿的真传弟子,也很见诚意——”屈舜华高傲地看着他:“但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你的彩头虽重,能入我几分眼?”
“我诚知大楚豪奢,屈氏富贵。”中山渭孙无比认真地道:“我只是行到穷途,不知何路。我只是四处碰壁,唯剩孤勇。我只是用全部身家做赌注。我赌你神临无敌的自信。再赌我能赢过你!”
屈舜华的眼神稍有变化:“你现在看起来倒像个人物,怎么早先却不做人事?”
中山渭孙道:“所以我不配做他的朋友。如今苦海翻涌,惊醒潮头——但愿我不会一直那么蠢!”
“你倒是很会赌。”屈舜华不置可否:“但重注如此,要真正体现胜负,又不能仅是切磋而已——”
“纵死无怨!”中山渭孙当即道:“我愿立字为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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