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主人离开房间,并将永远地割舍这里。
落春雨,落夏雨,落秋雨,整个道历三九二八年,越国好像都在雨中。
骤雨敲窗,沁入湿意。终于也有一缕秋风,穿隙过网,杀进书房里来。
贴在桌上的纸片,像是印在桌面,不为所动。
那张记录了白玉瑕随手画作的宣纸,几乎随风而起,但被镇纸压住,大半都卷起,却还有一角钉在桌上。
此时它掀起在秋风,看得到画幅的背面却有两行字——
“风雨骤,风雨骤。厚衾蜷来裹病骨,孤枝栖得寒鸦瘦。”
……
……
嗒嗒嗒。
马蹄声和骤雨敲顶的声音,仿佛在协奏。前者舒缓,后者急。
“我说,这雨下得挺烦的,把它斩碎了吧。”向前坐在车夫的位置,靠着车门,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地道。
坐在旁边的白玉瑕,没好气地道:“你自己斩不掉?”
向前恹恹地瞥了他一眼,懒得说因为自己懒。
白玉瑕勉强保持了耐心:“日升月落,雨打风吹,都是自然之理。咱们修行者虽能改易天象,但多少有些干扰,对环境未见得是好事……”
“行了。”向前懒得再听,只道:“走了。”
白玉瑕嘱托道:“我母亲没什么修为,受不得颠簸,你慢点赶车,不要着急。我忙完就跟上来。”
从越国到星月原,要是慢慢赶路,可不得三五个月。
向前头很疼,但也只是‘嗯’了一声。
“这件事情你不要跟别人说。”白玉瑕再次强调。
向前的死鱼眼毫无波澜:“绕得那个费劲。你直接说让我不要告诉姜望就行了。”
白玉瑕道:“他就是个操心的命,要是知道了,又得自己过来接——异族洞真那么好杀么,在哪个种族战场不用拼命?这点小事还是别打扰他了,等咱们汇合了,一起到了星月原,再告诉他。”
向前盖上眼皮,又抬起,用这个动作表示点头同意。
白玉瑕抬高声音,对车厢里的文娟英道:“娘,外面风大,不要开窗,免得受凉。您有什么事情,直接跟向前说就好,他是我的好兄弟,懒是懒了点,人靠得住。”
向前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精神一点:“伯母,有事尽管吩咐!”
“辛苦你了,小向。连累你跑这一趟。”文娟英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有些背井离乡不可避免的伤感。
“没事儿,伯母。我这个没有别的优点,就是腿脚勤快,这些年都是在路上——”向前把他今年的客气话全都说完了,便道:“您跟玉瑕讲,他正要走。”
文娟英的声音又道:“玉瑕。张叔、邓姑他们,为白家奉献了大半辈子,咱们不可亏待。还有你六婶,她过得不容易……”
“这些家长里短七亲八戚的事情您都不用操心,我来安排。把家产给他们分得清清楚楚,叫谁都没有话说,您放心好了!”白玉瑕劝道:“您呢,好好睡一觉,该吃吃该喝喝。把这点家当分干净了,该交代的交代一下,我就追上来。”
“唉。”文娟英许多的话,都只化作一声叹息。
嗒,嗒,嗒。
白玉瑕消失在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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