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记不记仇就完了。
但凡挤出个笑纹的,都要记在本子上——必有后报!
不过,在这时候说什么“不要管他”,这番话也算是白说。
李一是一定不会管他。
公孙不害在执法行刑的过程里,更不可能因为他钟离炎而分心。
至于姜望自己。他在建立朝闻道天宫之后,把燕春回作为自己回归现世后的第一个试剑目标,恰恰是对燕春回有最大的警惕。
人魔肆虐列国,天下传凶。
枫林城五侠,志在除恶。
早在第一次听闻人魔恶名时候,他就想象过有朝一日,剑荡群魔。单剑杀向西山群盗的时候,又何尝不是一场延续至今日的冲锋?
从吞心人魔熊问,到断魂峡剑挑四大人魔,他对人魔从不留手。扫荡无回谷的想法,也已经酝酿了很久,生根发芽。只是碍于实力,不能成行。
他对燕春回的实力多有审视,在行动之前就已经补充了大量的知见。他并不认为自己在面对燕春回的时候,有资格放松,更谈不上有余力去回护钟离炎。
“以钟离兄的实力,自然用不着谁来管你。我今次特意来虞渊邀你同行,就是看中你无与伦比的杀力——非钟离不足以荡群寇,非南岳何以镇人魔?”姜望脸上写着诚恳两个字,目光灼灼:“众所周知,人魔有九。燕春回只是其一。这次既然连你南域第一剑都请动了,那就除恶务尽,一个也不要放过。钟离兄,燕春回之外的八个人魔都交给你。等会到了陈国,还请不要吝啬锋芒!”…。。
钟离炎短须都翘起来了,但还是沉稳地一摆手,纠正道:“是南域第一天骄。”
说他是南域第一剑,姜望心里都发虚,陆霜河还没死呢。这南域第一实在是说不出口,斗阁员那边可不是好糊弄的。当下正色道:“人魔穷凶极恶,跑掉一个,都会流祸千里。除了钟离兄,我想不到还有谁能担此重任。”
“你可以请那个谁嘛——”钟离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姜望:“你们那个破阁里,是不是有个叫斗昭的?是这个名字吧?”
姜望把心一横:“斗昭何能及君也!”
“哎呀,低声些。”钟离炎用两根手指,轻轻一捏短须,下巴也跟着抬了起来:“你姜真君都开了这个口,某家还能有什么话说?一刻钟,你们只需要坚持一刻钟。待我解决这些麻烦,就来帮你们!”
陈地人魔有其九,几位真君三打一,钟离真人一对八。
正所谓,能者多劳!
在西境诸国之中,陈国实在不起眼。
虽处强雍之侧,多年来无风无雨。比起隔壁同样弱小但偶尔还能闹个政变的礁国,要安宁得太多。这个国家就像它境内的无回谷一般,云遮雾掩,不见真相,从不显露什么野望,又暗藏危险,没谁打它的主意。
陈国不曾兵锋对外,雍骑不曾踏马其间。
今日之雍国欣欣向荣,国力与日俱增。陈国仍如故往,颇有“一任风雨”的姿态。
据说在大燕皇朝极盛时期,有一位名叫“燕隋”的皇子,在一场残酷的政治斗争里全线溃败,带着所剩不多的亲信,逃至西境此处,自知无望南归,心灰意冷。言曰“过去种种,皆为陈迹”,“旧巢已坠,燕不南归”,遂改“燕”姓为“陈”姓。
他的后人在这里建立国家,就有了“陈国”。
当然这些都是“据说”,只见载于一些野史里。
陈国皇室从未公开提及燕姓,大燕皇朝也从未承认这份血脉。
在陈国的正史里,开国皇帝陈宣乃是樵夫出身。在燕国的正史里,曾经那位夺嫡失败的皇子燕隋,失踪于一场焰光冲天的大火。
沧海桑田光阴转,多少老叟换从前。
雄极一时的大燕皇朝都已覆灭了,倒是孱弱的陈国还存在着。也还孱弱着。
燕春回庇护此国社稷,但好像并不在乎这个国家的未来。
就像他庇护手下的人魔,但也并不在意那些人魔的死活。
无回谷可不仅仅是外贼无回。
陈国境内有三座名山,名为“孟春”、“仲春”、“季春”。
有一条纤细的江流,恰好接连三山,名为“三春江”。
三春江穿过浮光峡所形成的逶迤的白练,便是陈国东面的国境线。
西峡为“陈”,东峡为“礁”。
钟离炎扛重剑在肩上,欣赏南域第一天骄于水中的照影。…。。
一身极简白衣的李一,抱剑闭目,独立于东峡之巅。
水波清幽,仙舟纯白,姜望青衫仗剑在舟头,似要悠游直下。
从这一刻起,整个陈国的国境线,便是他的见闻线。
尽此一国,内外不通。
无一耳能听于外,无一眸能见于外。
若要灭国绝族,也只是一念!
立在如此高处,拥有此等力量,难免视天下为草木。
姜望按住剑柄,有意地沉了几分肩。
当见闻的禁锢形成,耳目的律令出现,一身短打劲装的公孙不害,也就缘法而现。
这次荡平无回谷之战,执掌刑人宫的公孙不害当然是绝对的主力,兜底全局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