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渊的妻子柳氏,完美地扮演了一个世家夫人的角色,她为孟渊打理好了家族,教养好了孩子,其娘家也为孟渊提供了助力,但也仅此而已。
柳氏所做的一切,都是以孟氏夫人的身份在帮衬孟氏家主这个位子上的人,至于说这个位子上的人某一天换成了别的谁,她也是无所谓的。
她和孟渊之间本身并无太多感情可言,世家女子,少有儿女情长之人,他们两家本就是利益结合,并且早在成婚之前她便探知了孟渊心有所属,那便更不会去期待什么了。
如今孟渊辞去了一切职务闲赋在家,柳氏自然而然就将全部的精力转移到了儿子身上。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丈夫既然无法给家族带来更多助力,况且孟氏已经足够荣耀,烈火烹油不如急流勇退,如今已经不需要孟渊再继续去为家族争取什么。
于公,孟渊只要好好活着一天,就是对家族最大的作用,于私,夫妻之间根本没有感情可言,所以自孟渊赋闲之后,柳氏除了问过一嘴对方的饮食之外,对其再没有半点关心。
家族中的其他人倒也没有对此有什么异议,孟渊的地位依旧尊崇,他的一句话依然在宗族之中重若泰山,只是他从此变成了孤身一人罢了。
倒不能怪别人寒凉,只是孟渊突然甩手,家族中的势力立刻就需要大洗牌,曾经跟着他的那些人,此刻都要重新跟他的儿子去磨合,这都需要时间和精力,他一个半只脚入土的老家伙,又不管事,还有谁能够有那闲工夫去关心。
孟氏的门楣依旧显赫,居住在这门庭若市的孟府,孟渊反倒像是个透明人一样,他不管事,也不出现在人前,有人来拜访他也都被赶走,久而久之,再没有人想来看望这个脾气越发古怪的老头了。
这些变化在邱青云这些老朋友眼中看着是十分难受的,可惜,他们就算知道理由也没办法做些什么,一切就如陆尚书曾说的那般,世事难料。
而且此刻,他们这些老朋友,也各自都有着自己要操心的事情,陆尚书入了阁,不少人都在猜测,以他和新帝的亲密关系,他将会是下一任阁老的绝对人选。
邱青云继续回到锦衣卫中主理事务,但他很快也要离开了,新帝有意升他入主兵部,而接任锦衣卫指挥使的人,则是佥事吴启明。
这也是大家意料中的事情,虽说新帝本就是锦衣卫出身,但即便是在他担任指挥使的时候,这些锦衣卫弟兄们也分亲疏远近。
邱青云等人虽然也和新帝有同袍之情,但毕竟都是孟渊曾经带出来的班子,甚至就连吴启明此人,同样也是孟渊提携的。
吴启明自己也都清楚,所以他在接任指挥使一职后,特地找到应无殇说明了此事:“老夫这个指挥使,是陛下恩赏的,做不了多久迟早是要换人的。”
应无殇笑着道:“大人何必妄自菲薄,朝野上下谁不清楚您当年对陛下是何等照顾,依属下看,您就放宽心,好好在这位子上养老吧。”
“养老?呵,”吴启明意味深长地笑了声,然后说道:“你说得倒也不错,陛下对老夫的确十分优待,所以用不了多久,老夫就要给你们腾位子了。”
“大人?”应无殇不解地看着他。
“老夫来问你,陛下登基以来,最烦心的是什么事?”吴启明问道。
应无殇想了想,说道:“世家?”
“不错,”吴启明点点头,然后又问道:“那老夫再来问伱,老夫是何出身?”
“世家”应无殇眉头一蹙,随后又道:“可是,大人,那尚书大人也是世家出身,为何他——”
“那不一样,”吴启明摇头道;“陆言年心中有大抱负,他根本不在乎他身后的陆氏,也看不上这个世家的出身,可老夫不同,老夫终究是凡俗之人,身后家族更是与诸多世家多有关联,老夫下不去这个狠心,陛下体谅,不想叫我为难,所以老夫这个指挥使,只是个过渡的罢了。”
“原来如此。”应无殇恍然道。
“既然指挥使一职必然出缺——”吴启明认真地看着应无殇说道:“老夫打算向陛下举荐你来接任。”
“这!”
应无殇先是一愣,然后神情变得激动起来,接着又很快冷静了下来:“大人抬爱,只不过在下虽也曾被陛下带在身边,但陛下本身就有多位亲信,边广虽走了,但姜显仍在,为何不是姜显?”
“因为陛下需要一个任何情况下都对世家绝无偏颇的人,你出身江湖,正合适。”
吴启明说着,沉吟了片刻后,又道:“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听闻应千户还未娶妻?”
应无殇一愣,然后连忙道:“正是,属下专心公务,成家之事属下觉得为时尚早。”
“这可不行,”吴启明捋须道:“儒家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已至中年却还是孑然一人,恐怕惹人非议,正好老夫有位侄女年刚及笄,不知应千户可有意?”
应无殇怔了怔,随后立刻下拜:“大人提携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吴启明颔首,他笑着对应无殇说道:“快起来,将来老夫调任去了兵部,锦衣卫这边还得你多费心才是。”
“大人放心。”应无殇与吴启明相视一笑,有些话不必说明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