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佺一屁股坐下。一路突围,他早就疲累交加了。
李存勖很是悠闲,开始闲话。
“这首百年歌,乃是晋代陆机的名作啊。讲了人一生不同阶段的境遇。寡人每次唱起来,都有多少感慨惆怅!不过,如今寡人也是要做阿耶的人了,好像不该再如此多愁善感?李将军以为呢?”
李公佺摘下头盔抓抓脑袋,笑着说道:“晋王风雅,末将惭愧。”
让对方不知不觉间解除戒备心理,这是谈判要旨,李存勖自然深明其理。
开始闲话家常。
“听说李将军才得了一对双胞儿子?”
听到大王提到自己视若珍宝的双胞胎,李公佺不由笑了起来。
“些许小事,怎敢劳晋王过问?”
李存勖不以为然摇摇头。
“寡人也快要做阿耶了,自然留意这方面的消息。怎样,两个孩儿不错吧?”
李公佺已经彻底放下戒备心理了。
“托大王的福,还算健康。”
李存勖还是笑容可掬。
“看来,长大以后,也是两条汉子,顶天立地啊。”
李公佺满脸父亲的幸福。
“能干什么,也就是舞刀弄枪罢了。”
李存勖叹了口气,在温馨气氛中猝不及防扔出一句话,让李公佺吓得跳了起来,立即手握剑柄。
“可惜公佺看不到那一天了。”
“晋王何意?”
李存勖微笑着指责。
“莫要紧张。如今满院子都是你的人,寡人并无一兵一卒在此,你看不见吗?请你有点大将风度好不好?”
李公佺看看院子里他的亲兵,猛然醒悟过来:自己是安全的。
赧然一笑。
“让大王见笑了,只是大王忽然这么说,末将未免失态。”
毕竟对方是晋王,自己是叛将,有时候杯弓蛇影,也在所难免。
何况刚才晋王那句话,真吓人。
李存勖还是很温和。
“那就来杯酒压压惊,如何?”
李公佺还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婉言谢绝。
“倒也不必,末将情愿先与大王谈判。”
怀疑我的酒有问题?李存勖接过内侍手中的酒,当着李公佺喝了一杯。
当了大王,酒量也快赶上先王了。
李公佺看着晋王饮酒,其实酒虫也在蠢蠢欲动。但晋王忽然一声怒吼,喉咙的酒虫转眼间一个也没了。
“谈判?你有什么资格与寡人谈判?你四处募集来的万余牙兵,苦撑到今日,还剩多少人马?加上粮草耗尽,疫病流行,军心浮动,满城风雨,已是穷途末路!外有朱梁的十万虎狼之师,如今又有寡人带来的八万雄师,加上魏博节度使罗绍威还在虎视眈眈!李将军是个明白人,你只说这贝州你还能守几天?莫非一定要等到城破之日玉石俱焚?一定要等到牙兵儿郎们全部战死?一定要等到你满门都被诛杀?一定要等到你那双胞孩儿死于非命?”
李公佺目瞪口呆一会儿,忽然“扑通”一声跪倒,连连叩首。
“便是末将一时鲁莽,闯下塌天大祸,如今末将并不敢与大王谈判,只是恳求大王收留末将,给牙兵弟兄们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