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听起来非常惊险丝滑,就是梅拥雪总觉得哪里不对。
仔细在心里复盘一遍之后,她忽然懂了。
梅拥雪举起一只手:“姜兄,你说你是顺着舞红绡的目光,然后才发现的我?”
姜横云点了点头。
“那你之前说的那些话——就是关于血龙吟一发疯,舞红绡就要变成二踢脚的那些,莫非不是在给我暗示吗?”
“这个嘛……”
姜横云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不紧不慢地解下腰间水囊喝了一口,拧好盖子以后,见梅拥雪仍执着地望着他,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模样,他才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毛。
“释儿姑娘,你现在想起自己的道统是什么了吗?”
梅拥雪一下子顿住了。
在她对面,姜横云随意地盘膝坐着,一只手撂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拿着水囊,这是个很松弛的姿势,说是在春游也不为过。
那双含着笑意的琥珀色眼睛里,分明清晰地写着一句话。
——释儿姑娘,还要我继续问下去吗?
“……”
确实不必问了。
恍然之间,梅拥雪忽然明白了姜横云未尽的言外之意。
她用来制住舞红绡的方式,显然在修真界里并不属于常规手段。倘若细细地刨根问底下去,势必要牵扯出梅拥雪道统所属的问题。
而姜横云不想深究这个。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意识到梅拥雪的道统可能存在问题的?
展示“见字如晤”的小法术时?杀吞天飞蟒时?亦或比那些都要更早?
不论如何,他默许了这件事的存在,并且不打算刨根问底下去。
想通了这点,梅拥雪便弯起眼睛,露出一个纯真而甜美的无害笑容。
“我的道统?可能是璇玑道吧。不都说璇玑道执掌炼器本领,平时以法器护身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摊开手掌,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锥晃了晃,“刚才我就是用这柄锥子偷袭了舞红绡,啧,还怪费力的。”
姜横云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是璇玑道啊。那么,释儿姑娘莫要妄自菲薄,毕竟璇玑道修士并非都以战斗闻名,里面也有菜的。以你我的年岁,可以合力击退舞红绡,已经是非凡之举了。”
两人同时看向彼此,墨玉般的眼眸对上阳光琥珀般的清瞳,在笑意俨然的眼波里,流转着心知肚明的不言默契。
……就是,默契归默契,梅拥雪还是感觉这人顺便黑了自己一把。
不等梅拥雪提出抗议,姜横云就率先清了清嗓子。
“我已经调息完毕,接下来只需找到小大夫,和他求几粒药丸,未来几天就能恢复得差不多了。”
姜横云直身站起,彬彬有礼地对梅拥雪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释儿姑娘,还要继续共路吗?”
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梅拥雪缓缓点头,下巴微扬。
“当然。为什么不?”
***
如果时光倒流,梅拥雪一定扑上去捂住一刻钟之前自己的嘴巴。
住口,共路什么共路,不要共路!
你现在共路了,一会儿还得找机会想办法脱队!
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
于是,梅拥雪只能一脸稳重地赶着路,同时思考着,等会儿找什么借口溜号比较合适。
要问她忽然态度转变一百八十度的原因,梅拥雪只能说,她也没料到啊!!!
就在姜横云调理好伤势站起之际,她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忽然,一张崭新洁白的信笺,从她袖中飘飘落下。
梅拥雪:“……”
依照前两次信笺出现的情境进行推导,这张信笺的来历,应该是因为她接触了舞红绡。
刚刚的战斗太过惊心动魄,期间哪怕有人捅梅拥雪一刀,她或许都感觉不到,更别提发现袖子里多了张轻飘飘的字纸了。
但梅拥雪依然很想吐槽,过去的自己,她是个废纸篓成精吗?能把信件发送出传单的频率,真不愧是她自己啊!
姜横云弯腰替梅拥雪拾起信笺,双指夹着对折的书页递给她,眼中写着明晃晃的揶揄。
“左一封,右一封,释儿姑娘还真是忙碌。若是有人能当上你的信使,定然是份旱涝保收的好工作吧。”
梅拥雪厚着脸皮接受了这份调侃。
见她在原地读信,姜横云主动走远了一些。素白的信笺打开,果不其然,又是熟悉的拼音文字写成。
【亲爱的、最亲爱的、最最亲爱的我自己:
能看到这封信,说明你已经见过舞红绡。
你杀了她吗?还是没有?亦或你自己都只能狼狈逃生?
不用太着急,一口吃不成血龙吟,一次杀不了舞红绡,一辈子也很难挣来一个小目标。
当然,我由衷地希望,你至少从她那里抢来了一些血龙吟。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消息,有没有血龙吟对你来说区别很大。
¥(#%…*&*#@!(%…!…】
什么玩意儿,乱码了?
梅拥雪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之前的两封信,虽然字迹尖锐凌乱,拼音的每个折角都写得生硬无比,看起来简直像是刚做完断肢重续手术的人第一次用左手握笔。
但至少每次的信件内容很完整,表达的意思也很清晰。
不像这封信,怎么说到一半,忽然就开始大篇幅地胡乱作画,随意涂鸦出各种凌乱的线条?
梅拥雪一脸错愕,提着心往下看了几行,那种醉酒似的作画痕迹终于有所收敛,歪歪扭扭的拼音重新出现在纸面上。
【啊,我刚刚好像有点走神,没关系,这不重要。
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上帝造人需要取出肋骨,而你制造一个新的自己,只需要取出一只阑尾?
嗯,你还没剖开自己的肚子看过吧?
你没有吧?
你还没来得及吧?
衷心希望你还没这么做。不然你就会发现,哈哈哈哈哈哈,你其实并没有一颗阑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