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个朝代写的全是繁体字,她熬花了眼也才认识了常用字,这些名册里保不齐就有那种字难写难认,生僻到惊世骇俗的法号,若是在唱名上露了怯,这辈子在韩长暮面前都翻不了身了。
她哆哆嗦嗦的拿起最上头的一本儿,抖着手擦掉名册上的浮灰,打眼一看,顿时松了一口气,书面上写着“大寮册一”四个字。
这四个字她都认识,而且还知道是什么意思,开局大好啊。
大寮就是厨房,那这一摞子是便是厨房僧人的名册了,看来这荐福寺里僧人的名册像极了她前世单位名单,是按照岗位部门来分别记录的。
她转头抢先道:“大人,先看藏经阁的名册吧。”
先划定个小范围,范围越小,碰到不认识的字的几率就越小。
韩长暮也正有此意,点了点头,看着知善道:“劳烦知善师父找一下藏经阁的名册。”
知善手脚很利落,对这些名册也十分熟悉,很快便找出了藏经阁的名册,上头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他拿到门外拍了拍,把灰尘拍干净,才重新拿了回来。
韩长暮看着半人高的名册,淡淡问道:“知善师父可还记得藏经阁里的三名僧人的法号叫什么?”
知善偏着头冥思苦想了半晌,才犹疑道:“一个叫了清,一个叫觉明,还有一个,小僧真的记不得了。”
韩长暮一听觉明二字,顿时愣住了,青龙寺的主持,就叫觉明。
他的脸色蓦然阴沉似水,心里有了隐隐的怀疑,但还需要确定一件事情,便没有将这怀疑宣扬出来,只是面无表情道:“先查觉明。”
姚杳听出了韩长暮话中的一丝冷厉,顿时心里一惊,不敢懈怠半分,和知善头碰头的翻了起来。
时间过的极快,日头已经偏西了,日光在盛极而衰的边缘泼洒着,突然明亮起来,像是要将这一整日的光亮,都凝聚在这个时候。
明亮的日光透窗而入,韩长暮逆着光坐着,面无表情的脸上,冷峻至极。
不多时,姚杳从书山中抬起头,鼻子上脸上都沾了薄灰,声音急促的念出了声:“觉明,河西甘州人士,建宁元年三月生人,建宁十六年落第,当年入荐福寺剃度,建宁二十一年任知藏,永安二年,任青龙寺主持。”
韩长暮越听越心惊,额角突突直跳,这觉明不显山不漏水的,一副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模样,竟然藏的这样深,竟然二十一岁就在荐福寺做了知藏,在藏经阁一呆便是十六年,有多少手脚不能做,有多少痕迹也都能清除掉了。
想到觉明那张人畜无害的白胖圆脸,韩长暮眼明心亮起来,像拨开云雾,见到了一点点微弱的光,虽然很淡薄,但还是照亮了阴暗的裂缝。
他陡然起身,只干脆利落的吐出一个“走”字,便急匆匆的冲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