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祈先是有些不知所措，她很少见到母亲会如此失态，母亲也不是没有打过自己，小时候自己闯了大祸，母亲也只是带着自己登门道歉，事后板着张脸训斥自己。

这个一生都温柔的像只逆来顺受的绵羊，一个只会接受命运摆布的玩偶，一个为了孩子放弃掉自己未来的女人。

此刻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小母狮，张牙舞爪着她为数不多的锋锐。

可苏祈忽然又觉得眼前的女人很可怜，可怜到为了压制自己的情绪，需要用这种可笑可悲的手段。这个一生都在自己面前坚强，不愿意露出一点软弱的女人，似乎真的应该好好面对自己的内心了。

“妈，我不会去，我已经，长大了。”苏祈挺直腰，她的个头足足比李婉儿高一个半头。

李婉儿还在暴怒地宣泄情绪，可无论她怎么拉扯女孩儿，都无法拉扯分毫，恍惚间她仰头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半边双眼，她用因为常年劳作，皮肤不再细腻的双手将发丝挽起，愣愣地看着这个女孩。

“原来，原来小祈都这么高了啊，是啊，孩子，孩子···长大了。”

这一句话，泪如断弦，粒粒珍珠滚落，就连苏祈也莫名一酸。这个将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女人，自己又如何舍得伤害她呢？

可是，她为了自己已经这么疲乏了，累了这么久了，怎么就不能为她李婉儿，自己活一次呢？

苏祈红肿着双眼，将无力瘫倒的母亲搀起身，温柔地对她说道。

“妈，祈儿长大了，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您不用这么辛苦了，他还没有娶妻，你···”

可还未等苏祈说完，李婉儿好似受惊的小鹿，仓皇挣脱女孩的手。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侧过头去看镜子中一身风霜的自己，因为常年熬夜，皮肤已经不再如年轻般水润，因为劳作，手掌不再柔软，反而有着厚厚的老茧。

那岁月刻下的痕迹，是一次次在房间里计划开支所留下的皱纹。

那根根白发，是一个女人，在职场，工厂，市场奔波的证据。

那深深的眼袋，哪里还有那个少年嬉笑说着，美人泪，美人泪，一辈子流眼泪时的亦娇亦嗔。

她想到了什么，她有些惶恐，她愣愣得看着自己的小手，直到泪水再也诓不住眼眸。她不敢再去念那首两人放学的时候，曾一起吃过的夹藕，她曾一展歌喉，说我们要一起到永久。

可终究是自己先放了手，不能陪他到最后，君还少年否，卿却白了头，曾笑谈过天成佳偶，风霜却是寒了心头。

“祈儿，祈儿，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妈，妈这一辈子。”李婉儿回头望了郭生的背影一眼，最终只是轻叹一声，决绝地扭过头。

“也就只能这样了。”

郭生神情有些黯淡，他很想回头，可他却不知这时候，自己该以何种身份再次面对她。

心中有恨吗？算不上吧，只是有点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