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法庆也诧异孙云的举动,他最怕孙云一时想不开走极端,那么自己的所有计划都付之东流,所做之前他一直对孙云说话都是和颜悦色。因此他看到孙云靠近井口,莫名的紧张起来,立刻运动内力施加在光墙上,瞬间光墙上的裂纹延伸增加变成蛛网,眼看着彻底破碎。可正这时,井边的孙云和郑萍突然被一道从井底生起的金光逐渐笼罩,紧接着俩人在夜色之中逐渐变成虚影,随着光墙的破碎,俩人的身影正在一点点消失。
与此同时,屋子里的光墙也同时碎裂消失,慧晖冲出屋外,也看到这个景象。这时法庆惊慌失措,大喊一声来到井边伸手去抓孙云和郑萍的残影。哪知不但一把抓空,他的手臂触碰到金光后,竟然也跟着开始全身消散。法庆大惊,喊道:“怎么会这样!”
慧晖见状,同样惊呼:“师兄!”然后一把去抓法庆,想把法庆拉回来,可惜她也没能幸免同样跟着消融起来,并一点点的被吸入井底的金光中。
旁边雒镡见了,大吃了一惊,心想自己住在此密境不知多少年,从来没察觉古井中有此机关,今天不知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想来应该和孙云有关,因此他也下意识的扑倒井边,伸手去拉郑萍和孙云。结果意外在他身上同样没幸免,只见他从手臂开始,肉眼可见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化成光雾往井中飘散。再看井中,底下显出虚空洞口,无尽的罡风搅动着金光与漆黑,形成无可抗拒的吸力。老骆头在惊慌失色中,终于见证自己的身体消失殆尽。最后,金光收回到井中,整个院子也凭空不见,浓雾再次笼罩。
单说孙云,他感觉自己又一次进入飘渺的深渊,四周的罡风无比劲烈且刻骨铭心,而自身的形体又无法聚拢,好像已经转化成能量,不再归自己支配,因此除了疼痛五感几乎消失,同样没有了触觉,他也感知不到萍萍在哪里。好在自己的思维还在,能感受结界的刻画。他心想本打算侥幸从古井洞口离开古宅密境,没想到不但没出去,却掉入无尽的未知,真无奈。
这种感觉,孙云立刻想起做梦,那种摇摇欲坠、不能自拔的恐慌。只是孙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此遇到如此的梦境,难道是自己潜意识的欲望太多,所以会在梦境中给自己一个粉碎?的确,自己表面上很用功很刻苦,但其实并没有明确的目标,因此所有表现其实很机械很程式化,就像给别人看的。而心目中却对某些东西有种渴望,不劳而获的渴望。是不是因此才映射出魔灵终极的诱惑,可问题是前前后后的梦竟然连成整体,而且显示出近乎世界末日的困惑,当然也许更像魔灵说的,现在又到了千年的动荡阶段,到了社会发展的十字路口,未来的走向或者变革,将在这个震荡的阶段分化,更有甚者很可能波及到三界的整合。不过这些不是孙云能理解的,自己处在蝼蚁的位置根本无法理解天下大势,更别说三界以至域外的情形,自己仅仅因为爱做梦,结果在梦中机缘巧合的接触其中。
还有一点和做梦的差距是,做梦往往比较浅,会瞬间惊醒,而梦境却很长,仿佛跨越无数的时间数轴,让自己在梦境中可以徘徊思考,选择人生。自己的人生在梦醒的时候被紧张的生活学习压抑着,没有时间甚至不敢偷闲思考和专营,只有在梦境的时候,才能有机会细想,可惜梦境中的场景与现实不同,而且经常处在极端的十字路口,面临其实是子虚乌有的诱惑,而自己想逃避却有无处躲藏,只能接受一遍又一遍的煎熬和挣扎。
不过梦境中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自己一直没有真正的遇到危险,即便遇到总在关键时刻要么逢凶化吉,要么被自己所谓的智慧化解,如现在几乎可以预测,充其量是坠入深渊,感受无尽的恐惧,感受那种即将消逝而又坚信可以涅盘重生的快感和无力感,而脱困后的喜悦甚至自负,经常误以为是因为自己很聪明,可是回到现实便一无是处,以致循环往复。
孙云的思绪随着坠落的蚕食慢慢的开始意识模糊,然后是残缺不全,孙云想不知道自己接着会继续梦境,还是一睁眼会从梦中醒来,不过此刻已经无法继续思维,只剩一片混沌。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孙云在昏迷中听到有人喊他,睁眼一看自己正躺在一个窝棚里,窝棚不大,也就两丈方圆,中间是一根树干做支撑约有一丈多高,棚顶茅草编制四面斜坡,看着很厚。坡底墙体土坯堆砌一人多高。依着柱撑是两张贴近的地铺木床垫着茅草,还铺着羊皮。床铺头顶树干脚端靠着土墙。头的对面是门,俩侧棚坡下各有个小洞口窗户。因为进入夏天,天气温暖,因此大门和窗洞都开着,使屋子里很亮堂。再看地面,素土夯实,上面有沙子,倒很平整,只不过屋子里的家具太少了,而且破旧不堪,一边的窗口下有一个小桌,桌上陶土烧制的破碗,桌边地上几块羊皮,应该是吃饭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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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里?孙云躺在床上打量四周,结果有点头晕,只好缓了半天再抬头。突然他发现一个更大的问题,那就是自己是谁,怎么没有记忆了?他赶忙看着自己的装束,发现自己穿着一件类似蓑草缝制的衣服,这下更迷惑,更想不起来自己的出处。只不过孙云倒是并没慌张,因为他直觉认为,这些对自己很熟悉或者很平常,应该就是在做梦,梦醒之后便可找回自己,如果不是梦中,一个突然的刺激也会回魂。
平复了片刻,孙云终于恢复体力,他一咕噜身坐了起来,虽然脑袋发胀,浑身发麻,体力不支,不过好像身体没有伤痛,他依靠着树干听一会儿,体力慢慢又恢复一点。正要下地,突然一个小姑娘从外边弯腰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泥碗,大概是药汤一类的东西。她穿着简陋的麻衣,十多岁,不过很秀气,大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惹人喜爱。
她看见孙云正坐着,不禁喜出望外,高兴的回头喊道:“爹!你快来,我哥又醒了!”
只见外边立刻腾腾腾弯腰进来一个壮年人,身材不高,体格也不魁梧,不过一看就比较结实健壮,给人一种安稳厚重的气息。他进屋关切道:“云!你醒了!怎么样!还好吗?”
孙云端详着二人,从语气中可以判断,一个是自己的父亲,一个是自己的妹妹,可是现在自己处在失忆状态,不记得有这样的家人,因此无法跟上俩人的语言节奏。
中年人也看出来孙云目光的呆滞,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不安道:“云?你认得我们吗?不记得了?这---,不过没关系,失忆总比癫狂好,几天几夜,总算好点了,慢慢会更好的。”
小女孩见状也哭道:“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我就要走了,本想看着爹和你都好好的,可你要是真糊涂了,我怎么放心?都怪我,哥要是不为了给我捕鱼,也不会掉水里淹着。”
信息量有点大,孙云来不及整理了,于是他抬手晃一晃道:“稍等,我没傻,不过有点失忆。麻烦你们能不能先告诉我,我是谁?你们是谁?我在哪?”
中年人看着孙云的表情不由得惊异的睁大眼睛,在他看来,孙云的表现比傻了更可怕。他扭头看看女孩,女孩更加慌张,道:“哥!你真烧糊涂了?你不认识我了么?”
孙云能看出来小妹妹的真挚,不过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和他们一家有什么瓜葛,所以只好微微扯动嘴角,勉强挤出一丝苦笑,看看女孩,又看看中年人。
中年人冷静下来道:“浮,别急,你哥昏迷狂乱惊惧好几天能清醒已经不错了,快把草药给他喝下。云,别紧张,这是你的家,前几天你和小伙伴在雒水打鱼,因为心情低落不小心溺水。大伙把你救上来的时候,你已经淹死将近半天,好在有一口气没散,我们大族长还有部落的巫师合力把你救活。这几天过来,现在看还算万幸,除了记忆丢失外,别的都好。”
孙云看着妹妹递过来的泥碗,一股草药特有的味道冲进鼻孔。他没接还沉浸在刚才的话语中,努力的调整思维想了片刻,突然问道:“您说我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浮的原因?”
中年人听了,脸色一缓眼睛发亮,然后耐心道:“太好了,看来你的思绪一点没问题,记忆力也有的回来。不错,就是这样。哎!可恨部族的大巫师与三老勾结,把你妹妹师选为童女,要祭祀给河神,我们雒族联合河部的所有二十几个氏族与部族交涉,可惜大首领没有同意,浮被献祭已经无法更改。你就是因此伤心,为了给妹妹捕鱼做点好吃的才不小心落水。”
祭奠河神!脑子又有些发大,不过里边一些细节根本没听明白,于是问道:“稍等一下,为什么要祭奠河神。您说的雒族、河部,还有部族,还有大巫师、三老、大首领又是什么?”
中年人看看孙云,微微摇头道:“哦,这些你也忘了?不过没关系,我慢慢给你讲,你把汤药先喝了吧。”孙云无奈点头,看着父亲和妹妹殷切而又焦急的面容,同时也想早日恢复身体,一扬脖把汤药一口喝道肚子里。他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