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这日子哩算得太平,你跌了炕腰身不便,晚上别随意出去了,这夜壶我去倒。”
夜半,燕北乡镇,一书生弃了乡试,回了家照顾跌炕受伤的老娘,这事迹流传在邻里乡亲耳里,是实打实的孝子,听说县太爷知了此事,还要提拔他到了县里头当差。
然而乡亲们不知道的是,自着北边无尽海有邪祟上岸,祸乱人间,自那场大规模南迁后,燕国的气数都快尽了,什么乡试,已然早早地取消。
而所谓的县太爷,便是有着道行的修士,已然在半年前南迁中丢了性命。
故此,舍了乡试回家尽孝是假的,县太爷吩咐当差的美事也是假的。
唯有书生现在手里提着的夜壶是真的。
推开屋门,书生叹着气,迎着黑压压的夜色走了出去,他知道有些事情必须得瞒着,因为国难尚未过,人心不能倒了。
多读了几年书,这些道理还是懂的。
只是苦就苦在,挑灯这么多年,不说废寝忘食,该吃的苦还是没少吃,以为要得了功名安稳过了一生,谁知天地变化比机遇来得更快。
到了路边沟壕,倒了夜壶,只是实在太暗,竟然溅了自己的旧袍子一身。
这下倒霉,使得书生心思更乱,瘫了的老娘还在里面小声哀嚎,书生一怒之下,抬头便往天上指去,怒骂道:
“他娘的,有种弄死老子,别他娘折磨我了!”
书生口不留情,几乎把自己一生的脏话说完,而后愤愤转身,却感觉脖间一股温热溅射而出。
“吧嗒。”
书生的头像是断掉的半截蜡烛头,滚落在了地上。
他看到自己无头的身躯,竟然瞬间笑出了声来:
求了一辈子老天爷,这时候竟然灵验了!
书生死了,是沟壕里爬上来一只灰扑扑的野兽干的。
但说是野兽,却更像是曾经无尽海域里的诡物模样。
尾如刀刃,割过书生的脖颈,它贪婪舔舐着土地上的血液,与此同时,便有无数这样的诡物,自着田间地头,或是树林沟壕里爬出。
小村里刹那间惨叫连连,腥味冲天。
那书生的老娘听到门开,眼泪淌不完。
“儿啊,是你倒夜壶回来了?”
……
“您这样做,不怕寰宇意志的报复么?”
城头上,山儿仙又是惊恐,又是畏惧得看着那似乎隐藏雾气里的男人,声音打着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