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万里所言所行使象雄上人百感交集,心潮起伏。这些年来他又何尝不是和东方万里一样,做过许多违背本心之事。其实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是对是错,自己最是清楚。只不过有的时候为了其它别的目的,而和本心相悖。自己虽然知道不应该,但总会找出无数种理由来搪塞敷衍自己。而明明知道是错的,却仍然还要去做,这就是人最大的悲哀。
象雄上人望着桌上的天珠,思绪已飘回到过去的时光。这枚天珠是他的师傅吞弥桑布扎临终前留给他的遗物,对他来说无比珍贵,也是他最最心爱的东西。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用它去和别人赌斗,所以若真的输给别人还不如叫他去死。现在东方万里愿意归还,天珠得而复失,象雄上人心里自然欢喜。可是当着博天庐内众人的面,他若就这样拿回天珠,又实在有些难为情。
象雄上人正犹豫不决的时候,东方万里说道:“象雄大师快请将天珠收好。”
象雄上人抬起头来瞧了东方万里一眼,又借势环顾众人,倒也未见众人脸上有鄙夷之色。
东方万里语气坚决的说道:“小老儿诚心诚意恳请象雄大师把天珠收回,难道象雄大师看不起我东方万里?”
象雄上人看东方万里确是出自真心,亦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东方先生高风亮节,老衲佩服,你我也算不赌不相识,东方先生这个朋友,老衲算是交定了。这枚天珠我若不收,倒显得斤斤计较,不够豁达。”象雄上人一边拾起桌上的天珠揣入怀中,一边说道:“天珠老衲先暂且保管,日后东方先生若想取回,只需派人知会一声,老衲必当原物奉还。”
东方万里见象雄上人将天珠收好,十分高兴,说道:“象雄大师尽管放心,小老儿爱石成痴,险些坠入魔道,今夜既已觉悟,岂能出尔反尔。”
象雄上人双手合十喊了一声佛号以示谢意,他重新坐下,微闭双眼,再不理会旁人。
东方万里将桌上另一枚的文成天珠捡在手中,离席缓步向太子李贤走来,待尚距三尺之地,东方万里施礼说道:“太子殿下,这枚文成天珠是文成公主从吐蕃命人送回大唐的,后几经辗转流入我手。文成公主为保我大唐一方平安,远嫁吐蕃,成就一段佳话。小老儿却私藏天珠,误入歧途,现在想来懊悔无极。”
太子李贤站起身,说道:“东方老英雄无需多礼,本宫方才已说,今夜只有赌客,没有太子,大家一视同仁。至于文成天珠之事,本宫今夜也是头回听闻,想不到一枚小小的玉石居然有这么多曲折离奇的故事。”
东方万里说道:“小老儿贪图至宝,其罪当诛。而今愿把文成天珠献于朝廷,以了文成公主心愿。”东方万里说完高举双手,把文成天珠递到太子李贤面前。
李贤一愣,说道:“东方老英雄的所作所为,本宫都瞧在眼里。悔过自责,知错能改,光明磊落,真大丈夫也!依本宫看来,东方老英雄不仅无罪,而且费尽周折从马贼平阳谷处换回文成天珠,免得至宝落入歹人之手。今夜又能将文成天珠献于朝廷,实在是大大的功劳。本宫日后定要把此事禀明当今圣上和天后,对东方老英雄的义举重加封赏。”
东方万里连忙说道:“小老儿愧不敢当,不治我的罪,小老儿已经感激不尽,哪里还敢奢望什么封赏。”
太子李贤从东方万里手上拿过文成天珠仔细观瞧,叹道:“文成公主一代奇女子,令我等晚辈好生敬仰。她远嫁吐蕃快四十载了,吐蕃前赞普松赞干布去世后,当今天子屡次邀文成公主回我中土安享晚年,都被其好言谢绝。我那可怜的姑母心中放不下吐蕃的子民和松赞干布大王,看来今生想见其一面已是奢望。(文成公主乃李氏宗族,江夏郡王李道宗之女,被唐太宗李世民御赐封为公主,嫁于松赞干布,并非李世民的亲女儿。但既为公主,太子李贤当以姑母称呼。)”
象雄上人听李贤这般说,忙起身说道:“老衲居于吐蕃,偶尔有幸能同赞蒙(王后)见上几面。她老人家身体康健,精神矍铄,太子殿下无需挂怀。”
太子李贤听完,说道:“象雄大师日后若见到姑母,请代我问好,便说侄儿李贤向她请安,大唐的亲人们都对她十分想念。”
象雄上人诺诺连声。李贤说罢坐下身去。
东方万里又来至杨昰身前,说道:“杨先生,天下第一赌局的规矩是,赢家逢十取一。小老儿方才侥幸赢了一局,这彩头钱还是要出的。”
杨昰笑道:“东方老先生讲哪里话,你既然已放弃赢下的天珠,我又怎能再收东方老英雄的钱财。”
东方万里摇头说道:“小老儿不取象雄大师的天珠乃是我的私事,又怎能累及杨先生。”
杨昰说道:“东方老先生今日的义举,我既钦佩又赞同。天下第一赌局愿意为东方老先生破例一次,此番的彩头钱不收也罢。”
东方万里义正辞严的说道:“不可,杨先生经营的是赌坊,最要守的是规矩。今夜为我东方万里破例,明夜就会为旁人破例,时日一久,这天下第一赌局的名头便要日渐衰微,结果可想而知。”
杨昰微微吃了一惊,想不到东方万里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禁对他更是刮目相看。
东方万里自怀中掏出一张长方形的纸笺递给杨昰,说道:“小老儿在正通柜坊存有一批绢锦,价值三千两黄金。正通柜坊在东都洛阳和扬州两地都有店铺,持此凭证可随时支取。权当此次小老儿来这天下第一赌局的彩头。(唐朝时没有银票,银票是宋代才有的。但唐代已有柜坊和飞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