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厂子里又来了一位姑娘,细高挑的身材显得格外精神,面容清秀,披散着齐肩秀发,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是会说话,略显黝黑的脸蛋儿,总是洋溢着醉人的微笑,俨然一副邻家妹妹般的亲切形象。她叫“荣”,是燕儿的表妹。听燕儿讲,她这个表妹,高中刚毕业,是第一次出门打工,所以便前来投奔自己。
那个年代的人们,特别是在农村,上过高中,可以说已经算是比较有文化的了。虽然荣,也经常和表姐及那几位姑娘一起,叽叽喳喳嘻嘻闹闹,尽管还像个孩子,但正经说起话来,还是文绉绉有板有眼,显然比那几位姑娘水平略高一筹,且那正楷写的特别规范,可比我的字好看多了,让人出自内心的佩服!
青春好梦始展颜,最是人间四月天。北京的四月,已经是日温骤暖,爱美的姑娘们,早已脱去了厚厚的冬装,穿上了轻薄鲜艳的时装,尽显娇美的婀娜身姿。
熬制饮料,要围在炉子前守着锅,天一暖和,那炉火前就没有人愿意待了,但因为工作需要,又离不开人,所以,那几名姑娘就轮换着守在那里,其中那个新来的荣最是勤快,还不怕热,穿着一身漂亮的连衣裙,如蝴蝶般,飘飞在那间小厨房里,经常愿意替那几位姐姐多守一会儿。而此时为了凉快,我们也将一些能在外边干的活,从那个小厨房里挪了出来,比如用印油在商标上盖个日戳。
那一日,我早早的就完成了送货任务,并且回来赶上了午饭。吃完饭,小马还没有回来,我本想睡个午觉,却被那几个姑娘死死的拦下,非让我跟她们边聊天边干活,于是我便坐在小厨房外的窗台下,手执印油盖日戳。
午后的阳光温暖无比,偶有阵阵清风掠过脸颊,一丝倦意袭上心头。几位姑娘们,喧闹着,屋里屋外忙个不停,我无心参与她们那嬉闹不休的游戏。困倦不堪的我,似睡非睡间,慢腾腾的在那里磨蹭着。然而,姑娘们认为,少了我的加入,她们的游戏就缺乏意义,所以她们几个便轮流点着我的名字,问我为什么不说话,我告诉她们,我想参禅打坐,不要扰了我的清修,却引得她们哄堂大笑,我本无心留意她们的反应,但此时,荣手里端着一舀子水,正站在屋子里的窗户边儿上,笑弯了腰。听着那咯咯咯的笑声,感觉如沐春风般清爽怡人,亦如拨动心弦的清澈涟漪,冲击着灵动心扉,顿让我困意逃逸过半儿,她表姐燕儿,手舞足蹈笑的更是精彩,还要让她把那水浇在我的头上,让我清醒清醒,我以为她们只是在说笑而已,所以根本就没有理会,谁知那个荣在表姐的一再怂恿下,真的把一舀子水从我的头顶上倒了下来,弄得我甚是狼狈,顿时困意全消,一个机灵站起身,就要去找那个荣算账,只吓的她哇哇乱叫,躲在表姐身后不敢出来,我哪肯善罢干休,恼羞成怒的我,只想把她抓出来教训一顿,见在表姐身后也藏不住了,扭头跑出屋去,我在后面紧追不舍,一直追到那个围了半圈土墙的茅房里,用手里红色的印油,给她涂了个大花脸儿。从那以后,她便不再理我,见到我就躲。
冲动是魔鬼啊,很后悔当时的我有点太过分了,没有一点大丈夫的胸怀,男子汉的风度,以至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默念着,一定要找机会给她道个歉。
老板正在酝酿着,将厂子更大化,正规化。首先要寻一处离城区更近,更宽敞的地方做厂房,再办好一系列的证照,以便长久合法的生产经营。按规定,每位从事食品饮料生产加工的工作人员,必须办理健康证,懂得食品卫生知识,和生产安全知识,并持证上岗,而这些证和知识,必须要经过培训,再考试合格后方能取得,因此,这就需要我们去体检,参加培训,再考试拿证儿。老板说,我们这么多人,没有必要全部去学习考试,只要能有三四个人持证就可以了,所以为了不影响生产,老板和老板娘夫妇算上,还要在我们中间再挑出两个,字写得好的去参加考试培训,而此等殊荣,非荣与我莫属了。
那日清晨天刚亮,按照老板的吩咐,我便领着荣,从厂子所在的昌平区,乘公交车去丰台区医院做体检,然后再去区卫生局参加培训。
本想借此机会跟她道个歉,但一路上,她只是远远的跟在我的身后,我停下脚步想等她,她便站在原地不动,到了车站也离我远远的躲着,公交车来了,挤车的人比较多,本想护着她,让她站在我的前面先上车,可是她非等我先上了车,她才最后再上车,本来我买了她的票,她却非要自己再买一张,弄得我十分尴尬,为了赶时间,我也没有办法,只好听之任之,心想等到事儿办完了,返回时再和她解释一番。
学习考试很快顺利的完成了,老板带着我们找了一个小面馆儿,一人吃了碗手擀面,老板娘还顺便夸我们俩学得快,字写得也好,还很聪明,让我们好好在那儿干,又借此机会问我们,厂里都有谁不好好干活,谁干活很努力,等,当然我们是一片大好了,谁也不会得罪,其实我早就知道,这是他们的惯用伎俩,老板和老板娘经常用这种方式,把某一人叫过来先使劲夸一夸,再让他评论一下某个人工作努不努力,做没做过什么坏事儿,说没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等等。
然而却见她们呵呵哈哈,欲言又止。我有点急不可耐,问道,你们到底说不说呀,要不说我就走了。这时候勤忍不住了,扯着嗓门一本正经的问我说,想知道你有没有对象,定亲了没有,给你介绍个女朋友行不行?不是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难以回答,而是一向嘻嘻哈哈的勤,那突然严肃的表情,搞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怔怔的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而此时,刚才还喧嚣的整个屋子,突然变得静悄悄的,仿佛空气都凝结了,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身后的燕儿,轻轻叹了口气,我一回头,见她昂着头红着脸眯着眼,略带愤然的说,这还用问,人家长得这么白净,嘴巴又会说,还有文化,家庭条件也不错,在老家说媒的还不踢断了门槛,追他的姑娘们还不一大堆,肯定早就定好了亲事。回过神来的我,报之坦然一笑,随即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