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租的房子那房东姓张,哥六个,他排行老五,平常我们都管他叫五哥,老家是河北人,他的爱人有些许弱智,是北京人,所以他便是北京人倒插门的女婿。据说他的岳父是政法战线的工作人员,他的岳母是居委会的前领导,所以他在西街这块儿也占了不少地皮,盖了好几间房。
我录像厅的旁边儿有一个小院子,就是这位五哥的。院里有两间小房,其中一间被我租下来当做卧室,院子的前排临街还有一间小房子,旁边有一大铁门可进后院,小房前边还搭了个不太宽敞的棚子,棚子内开了一家商店,老板是山东人,姓史,人们都管他叫小史。
此人比我大一岁,生的瘦俏,身材矮小,性格内向孤僻,少言寡语,且自尊心极强,总担心别人会瞧不起他,所以好多时候一些行为,都与常人不符,不会被常人所理解。通过后来慢慢的接触了解到,此人性格的形成,可能跟他的家庭与成长环境有很大关系。
据后来了解到,小史的父亲有一位姑爷是清朝末年,皇宫里的太监,所以小史的父亲在很小,大约是几岁的时候,便跟随那姑爷进了宫,但尚未做成真正的太监,清朝便覆灭了,后来几经辗转回到了老家,才娶了妻成了家,生了两位闺女,先妻便亡故了,后又娶了一房老婆,即小史的母亲。且说小史的父亲约在七十岁的时候才有了他,所以便被视为珍宝,只可惜好景不长,在小史尚不太记事儿的时候,父亲便一命归西,而他当时还风华正茂的母亲,却嫁给了同村同族同姓的一位哥哥,所以在他稍明白事理的时候,便十分自卑,觉得抬不起头来,并与母亲断绝了关系,他是被自己的两个姐姐养大的,并供他上到了高中,毕业后在家种了几年的地后,倒插门去了张家,婚后又带着爱人.梅,来北京务工。
他们就是我先前曾提到的,那个装可怜卖假烟的两口子,也是在他那位远房姐夫的鼓励下,才开了这个小店。后来听说,他这个小店因离工地最近,所以生意十分火爆,据他自己跟我讲,一个夏季,光蚊帐不止卖五千个,而一个蚊帐挣五块钱他都不爱卖的,他每天骑自行车只顾上拿货了,后来忙不过来,又把他的两个小姨子跟丈母娘都请过来帮忙,再后来有钱了,就每天打车进货还得跑上好几趟。
刚搬过去的时候,虽然我们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但他根本就不怎么理我,不只是不理我,基本上是他谁也不理,感觉他与人正常沟通都很有问题,发现只要上他那儿买东西的,他都得小心翼翼的提防着,生怕人家看不起他,若客人多说两句话,就会跟人家呛起来,个子又矮,总怕自己力气小被人欺负,所以一直在柜台下面藏着一把刀子,只要跟人两言不和,就把刀子拿出来了比划比划,其实也吓唬不住多少人,感觉就是给自己壮胆罢了,若不是那房东五哥经常给他撑腰,还有他那爱人梅挺会来事儿,不知道他一天都要跟人家干多少架。
那个年头不是没有手机吗,所以一般的小店里都会装部公用电话。记得有一天晚上,将近十一点的时候,本来小史就准备打烊了,却有一个小伙子骑着一辆崭新的飞鸽牌大链盒自行车,风风火火的要来打个长途电话。
因那会儿公用电话收费都挺高,不仅每分钟要收两块钱的通话费,且每拨通一次,就算无人接听都要收两块钱的开机费。结果那小伙拨了两通电话都没人接,可能是又喝了点酒,又有点着急,挂电话的时候使了点劲儿,那小史便开始凶人家说,不该那么使劲儿,会把电话机摔坏的,和那人吵了起来,正好当时我在场,两句话没说小史便从柜台底下抽出了他那把小刀,站在柜台里边儿与那小伙儿对峙起来,那小伙子当然也不是瓤茬儿,虽然小史拿着刀子,但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口中依然大放厥词。本来都已睡觉的梅,听到动静后,赶紧跑出来劝说,并将小史的胳膊抱住,想把他的刀抢下来,那打电话的小伙却没有退让的意思,依然不依不饶,我感觉有点过意不去,便上前劝了两句,但那小伙见有人来劝,便更来了劲,口中没完没了的骂骂咧咧,还说要找人来将他的店砸了,非要让小史在这里混不下去等等。
见那小伙不知所云忘乎所以的样子,我也很生气,便先和颜悦色的稳住他说,你先把电话费交了咱们再好好说说,于是那小伙掏了几块钱扔到柜台上,口中还在不干不净的狂吠着,我便飞起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那小伙双手抱着肚子就蹲了下来,我对其厉声呵道,你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赶紧给我滚蛋。那家伙被我的一脚踹飞了底气,赶紧起来跑到门外推了自行车就要走,我伸手将他的自行车拽住,又对他腿上踢了一脚道,你不是要找人砸了这个店吗,今天你必须找人来,否则你就别想要你的自行车。只吓得那小子没敢说话,便惊慌失措的向工地跑去。
待那小伙走后,回头见铁青着脸的小史和吓得哆哆嗦嗦的梅,我便安慰道,没事儿不用担心,这深更半夜的就凭他那个样也不像工头,更不像老板,肯定找不来多少人,即使找到了人,他们在工地里边敢横,也不敢上外边这街里边撒野,不用怕他。之所以我留下他的自行车,也并非是想要他的车子,只因为他的大话说出来了,咱们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搞得咱们心里也没有底儿对吧,万一他哪天真找个十个八个人来闹一回怎么办,我们不能天天找人在这儿防着吧,与其这样,不如现在就让他找人来,我们也好有个准备,如果他真找不来人,就要过来说点好话,才能把车子要走,事情不就解决了吗,我们心里就可以把这个事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