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智和小石头提前两个小时就到了火车站,他本以为自己会是最早到的那一批,结果到了火车站才发现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方永智乘坐的K19次列车由北京站始发,途经沈阳和满洲里,最终到达俄罗斯首都莫斯科,全程要走七天七夜。
站台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蛇皮袋子堆满了站台。每个人都是大包小裹。车站规定每人携带的标准行李重量不超过四十公斤,可是几乎人人都超重,而且超得很厉害。
去俄罗斯的倒爷个个都赚钱,车站工作人员和列车员都心知肚明,他们巴不得倒爷们超重呢,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罚款,说得好听一点就是利益共享,从倒爷的利润中分一杯羹,用更时髦一点儿的话说,这叫合作共赢。
列车原定停靠在一站台,可不知为啥,离进站还有十分钟的时候,车站大喇叭突然通知,列车临时改停七站台。
这消息就像晴天霹雳,把站台上的人震傻了,等大家反应过来,一个个脸都绿了,站台上乱作一团。在十分钟内拿着大包小裹,跑两处台阶,一下一上,还要穿过近百米的地下直行通道,这难度不亚于在12.88秒内跑完110米栏。
倒爷们开始骂骂咧咧,嘴巴变得不干净起来。可是抱怨归抱怨,没有任何屌用,火车不会因为你骂它,它就停在一站台。嘴动不如行动,三十六计走为上。人们开始收拾东西,慌乱地涌向地下通道。一时间,地下过道里挤满了手里拿着大包小裹的人,就像鬼子进村一样乱成了一锅粥。
平时不受待见、没人理睬的搬运工立马成了香饽饽,坐地起价。那些手疾眼快,肯出大价钱的,自然是把搬运工招致麾下,大包小裹全部交给搬运工,而平时习惯砍价、想讨价还价的,稍一迟疑,搬运工就被人抢走,不得不自力更生,自己拎着大包小裹,手拎肩扛向七站台挪动。
最倒霉的就是那些包裹堆成山的人,眼睁睁地看着火车进站却无法把货物搬到七站台,那种无助与绝望的眼神让人看了很是心疼,比电影《悲惨世界》还要悲惨。
方永智买了五十件皮夹克,差不多花光了全部积蓄。他明明知道这样做无异于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倘若撞到一块石头就会全军覆没,可是又不由自主地想去铤而走险。上次去赤塔狠狠地赚了一笔,那种赚快钱的滋味真是痛快淋漓,太特么爽了,每每回味起来,都意犹未尽。他想再复制一遍赤塔的经历,所以这次他孤注一掷,把全部老本都压在了这些皮夹克上。
方永智把五十件皮夹克分装在四个大蛇皮袋子里,他和小石头各提两个。‘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一个胖娃娃呀,咿呀咿得儿喂’,小曲儿中的闺女高高兴兴地回娘家,方永智则是远赴俄罗斯打拼。
方永智的第一站是赤塔,然后从赤塔再转乘汽车去雅库茨克。同样是去赤塔,但这次与上次大不相同。上一次方永智办的是旅行签证,往返行程不过三天,如同走马观花,而这一次他办的学习身份,在俄罗斯一待就是一年,甚至是几年,性质完全发生了变化。方永智知道,一旦踏上这列火车,他的命运就将被改写,他会拥有一个新的身份——倒爷,他做梦都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他竟然会成为倒爷,还是国际倒爷,原来从大学老师到国际倒爷,这身份的转变只差了一张K19次国际列车的车票。
看着站台上混乱不堪的人群,再眺望薄雾中美丽的沈阳饭店,方永智心里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舍不得离开这座城市,十年,整整十年啊,他在这儿工作、恋爱、成家;十年,整整十年啊,他在这儿放飞自己的青春。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啊,方永智百感交集,热泪盈眶,耳畔又回荡起那熟悉的旋律。
沈阳啊沈阳,
我的故乡,
马路上灯火辉煌,
大街小巷是人来人往,
披上了节日盛装。
有朝一日我重返沈阳,
回到那久别的故乡,
和那里的亲人欢聚一堂,
共度那美好时光。
三月的沈城春寒料峭,当第一缕阳光洒向这个大都市的时候,大街上已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沈阳火车站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绿色的穹顶,红白相间的外立墙面,看上去既典雅古朴又和谐自然。这是东北最大的交通枢纽,也是东北最大的火车站,每天人来人往,车流如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