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泾州陇东郡境内集结的叛军,不论是刘肇怀有意为之,还是萧文辉与他合谋一起对付李氏的手段,这盘下了近二十年的棋,终于在今日落下了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
李氏在刘肇怀和萧文辉的‘助力’下极速扩张,逐渐把持了大半个朝廷,朝中重要官职渐渐被李氏的嫡系、旁支或是与李氏有姻亲关系的世家亲族替代。
因为扩张速度过快,内部管理和资源逐渐跟不上。在李靳东不知情的情况下,那些五服内的嫡系、旁支和姻亲越来越嚣张,肆无忌惮的蚕食、侵占其他世家的资源,也是在那个时候,萧清瑶的母族沈氏被陇东李氏的人打压,差点没挺过来。
今日东窗事发,这里面其实还有其他世族、政客的手笔。
几乎是八百里加急的消息刚传入京城,萧文辉便借着朝会李氏被弹劾的时机,直接坐实了李靳东谋朝篡位的罪名,将陇东李氏一族彻底贴上谋逆的标签。
萧文辉当即下旨命兵部左侍郎王智率精锐之师即刻北上平乱,令泾州刺史高辉缉拿李靳东,并将李氏一族所有涉案嫌犯押解进京,交由刑部、吏部再审。
包括萧文辉近在咫尺的发妻李靳西和远在千里之外的小舅子李靳南。
***
午时三刻刚过,萧文辉的亲信带着一队禁卫军直闯后宫。
而李靳西像是早有准备,依然从容有度,在水榭边的花房中修剪花枝。
‘咔嚓’一声轻响,开得极艳的牡丹花王应声落地,瞬间沾染了尘埃。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收到消息的萧清韵疾步而至,恰好看到牡丹花落地染灰的瞬间。
花瓣裹着泥土散落满地。
“母亲!”萧清韵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李靳西的手腕。
李靳西上了精致的妆,几乎看不出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她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李氏嫡女,事事妥帖周全的当家主母,“话不高声,行不中道。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萧清韵眼中噙着泪水,却因为刻在骨子里的规矩礼教不允许她在长辈面前失态,深吸一口气,眨去眼中的伤痛,“母亲早就知道了。”
这个结局。
不管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夫妻还是骨肉相连的血脉亲人,终究敌不过权利的诱惑。
李靳西挣脱开萧清韵的手,继续低头修剪面前的牡丹盆景,“你知道大昭的官员是如何授命晋升的吗?”她却回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也不等萧清韵出声回应,继续道:“就连号称最公平公正的科举都是高高在上的世家们在背后操纵的结果,穷人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官员想晋升不是看他的政绩如何,为那些穷人做了什么,而是投靠了哪个世家,哪个派系……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世家呢?也分三六九等,大家都在努力挤破脑袋往上爬,第三的想争第二,第二的想争第一,但位置就一个,谁都不会谦让,让了便是死,那必然要争个你死我活。在闺阁中要争,出嫁也要争,……样样都要争的。”
“所以,母亲苦心经营多年,却为自己争来了……这样的结局?”
“既然是自己选的路,自然要自己承担。”李靳西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善与恶,进与退,不到最后一刻,胜负未定,结局难料。”
皂靴踩在宫殿地砖的声音传来。
‘啪哒~啪哒~啪哒~’一声连着一声,像是直接踩在萧清韵的心头。
李靳西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继续修剪手中的枝叶。
啪哒~
当萧文辉的心腹带着禁卫军冲进水榭的刹那,萧清韵望着李靳西,开口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不曾后悔吗?”
李靳西却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轻轻笑了起来,连带着身子轻颤,一丝不苟的八鬟髻,步摇纹丝不动,手上的剪刀却将另一朵牡丹连枝叶一同剪落在地。
在泾州陇东郡境内集结的叛军,不论是刘肇怀有意为之,还是萧文辉与他合谋一起对付李氏的手段,这盘下了近二十年的棋,终于在今日落下了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