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萧清瑶轺车的矮瘦校尉,在她被人扔东西的时候,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待听到西戎百姓十分无理甚至过分的言论时,再也忍不住,握住腰间的佩剑就要朝说话最过分的那人走去,却被高胖的中郎将一把拽住了。
高胖中郎将压住校尉的手,什么都没说,只是冲他摇了摇头。
街上一众人的反应皆被安玉和翟景之看在眼里。还是那间沿街的酒楼雅间,窗户不似白天那般敞开,半掩着刚好目睹了整个过程。
翟景之眉头一动,“她果真是习武之人?”翟景之自幼习武,心中自然明白习武之人的应变能力和反应速度异于常人,哪怕感知不到明显的杀气,也会因为有异物来袭习惯性的躲避或是出手化解,可是……
安玉看着端坐于轺车之上的萧清瑶,自然坦荡、落落大方,再多的意外和羞辱都没能影响她分毫。“既为苍鹰,不与鸟鸣。将军有剑,不斩蝼蚁。”
“若果真如此,此等心性之人,你确定不会对西戎造成更大危害?”翟景之侧头看向身边的安玉,“为了给十三座城池中那些两国后裔争一线生机,让整个西戎陷入更大的危机,真的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这是阐禹自己选的路,我不过是让很多事情提前发生了。”安玉看着人头攒动的街道,紧随萧清瑶之后的便是北肃的使团,然后才是东夷、南诏,队伍的前后顺序是按照国力强弱排序的,若是换做以前,大昭必然会被安排在队伍的最末端,这样的转变,都是因为大昭内乱即将平息,还有黑油和火硝那等厉害的军事武器,假若再给大昭几年时间,要么一败涂地,沦为各国都能踩一脚的战乱国,要么成为被所有国家忌惮的强国。
阐禹这样的人,本来就不会允许自己的计划出现这么严重的偏差,路上的绊脚石都会被他毫不留情的清理掉,不择手段。
翟景之心里也清楚,安玉说的是事实,可一旦国家遭遇内忧外患,战火纷飞,百姓首当其冲,成为最直接的受害者。
还有那些冲锋陷阵的将士们,他们或许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和父亲,为了无谓的战争献出生命,最后成为历史长河中的一粒微沙,史书上成就帝王伟业的一笔功绩。
“更何况,这样的西戎真的是你想要的吗?王族士大夫将所有人踩在脚下,盛世牛马,乱世傀儡,太平榨其身,战时用其命。”安玉指了指那帮调笑萧清瑶的百姓,“而这些牛马傀儡却捧高踩低,通过贬低侮辱一个他国女子来凸显自己的优越感。”
“我已经想象到了,若是真让阐禹一统天下,十三座城池那些两国后裔便是其他四国的下场。”
翟景之一时词穷,竟有些无言以对,隔了半晌,正要开口再争辩几句,却在转头时不经意的往下一瞥,恰好撞见萧清瑶的动作。
只见她身体依然端正挺直,头微微抬起,隔着幕篱转向他们这个方位。幕篱的下半段依然混着浑浊的蛋液,本来应该是十分狼狈不堪的状态,可能是因为她淡定的态度和周身自带的气场,那蛋液也变得高雅起来,彷佛在她幕篱上开出了大朵的黄色菊花。
什么都没做,就能让先前那些口无遮拦的人不敢再造次,少了那些污言秽语,街上整体气氛还算融洽。
而她抬头这个动作幅度很小,如果不是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察觉到她头部的变化。
那种被猎人盯住的感觉,瞬间让翟景之下意识绷紧了全身肌肉。
安玉察觉到翟景之的变化,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萧清瑶所处的位置和高度,恰好能看到半掩着窗户后的两人。
只是她的眼神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向他们旁边的屋子看去。
就在刚才,那里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是白天刚出现过的东夷公主萨穆尔。
她站在一个十分瘦小的男人身边,男人所站的位置正好背光,使得他的面容笼罩在半光半影的阴影之中,难以窥见。
然而,即便只是一个轮廓,他周身散发出的矛盾气场也足以让人侧目。
就像是阴暗爬行动物的表皮,裹着一个强大的灵魂,那种好似睥睨天下、俯视万生的气场,仿佛他是这里的主宰,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矛盾但也合理。
男人的真实身份不言而喻。
萧清瑶微微勾起嘴角,“阐禹。”
这个下马威,她先记下了。
言辞间满是对大昭的不屑和轻蔑,话音刚落,立即迎来了周围好事之人的附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