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长安奇道:“此事只怕有诈,若那人真是作奸犯科的大盗,三年都没留下什么马脚,定是心思缜密之辈。若是被德念大师识破,就算杀不了德念大师,何以还敢相约比斗?”
顾敬亭道:“正是,我当初也如燕大侠所想。但邀约之人是德念大师万万不假,我更是在随州一酒楼之上亲见的大师。大师言道,他追踪贼人消息,一路从临安府追到EZ。一个月前,EZ连发两起大案,手法如出一辙,一看便知是无影盗所为。大师周边寻访,在随州城外见到那人,看他形迹可疑,身上还有血迹,便上前问询。那贼人好不嚣张,竟是直认不讳,道便是本公子所为,你能如何?大师大怒出手,却是不敌,情急之下约他再斗,那人竟是应了,才有了这天台山之约。少林众多高手,唯德念大师常年行走江湖,匡扶正义,嫉恶如仇,大师常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除魔即是卫道,江湖之中,大师的话实是无人可以不信。”
燕长安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顾敬亭接道:“到了五月十四,我和大师一起到了天台山,天下叫天台的山倒是有好几座,这天台山本是大别山脉的一部分,此山声明不显,但山中有天台剑派,那时淮南西路一带,天台剑派一枝独秀,门人弟子众多,天台剑派掌门云阳道人更是德念大师好友。除我和云阳道人、天台剑派长老七绝剑宋长庚之外,大师还邀了九位好手。有恒山派仪清师太、岭南大摔碑手周苍、淮南鹰爪王左一峰、点苍无影神剑卓青行、平凉铁枪李元耀、黄河二鬼童盛、童林兄弟、五虎断门刀彭天寿、信义镖局阎王斧郑聪,周遭三百里内的好手几乎都到齐了。
“岭南大摔碑手周苍恰在平凉访友,周苍老爷子武功高强,比德念大师还要高出一筹。你在里县遇到的周风桐、周风梧兄弟便是周老外孙,当时正跟着周老爷子历练,也跟着上山。大摔碑手是少林绝学,周苍乃是少林俗家弟子,和德念大师交情匪浅,听闻之下特地赶来。这些人不是带着朋友就是带着徒弟,也有三四十人,众人相见,心中都是大定,都道有这许多高手,对头再凶也绝讨不了好去。
“待到五月十五,我等早早去到那伯台之上。那伯台方圆有五六亩大小,甚是平整,两面有密林包裹,一侧临着悬崖,中间却是个练武场,想是平常天台弟子习练之所。加上天台剑派的一众高手弟子,那日台上足有六七十人。直到中午,却还不见人来。大伙等的心焦,眼见马上就是正午,突见远处山路上一人姗姗来迟,初见尚远,眨眼之间那人已到近前,再一眨眼,那人已上得峰来。
“书生打扮,模样甚是俊俏,削肩猿臂,宽肩细腰,看不过三十岁年纪,孤身一人,腰间悬着这把飞卢。德念大师一见此人,便上前招呼道,施主来的正巧。我等都是吃了一惊,没想到正主竟是个如此人物,更是单枪匹马。那人见了德念,哈哈一笑道,没想到你倒约了这许多朋友,正好,正好,今日可以打个痛快。
“我等都是心中有气,心想果然是狂妄之徒,难怪敢与德念大师约斗。当下恒山派仪清师太一跃而出,道我先来讨教阁下高招。我等倒也不敢小觑了此人,毕竟听德念大师所言,两人当日动手,打了半个时辰,德念大师连对手武功家数也未能瞧出,只觉不似中原路数。此次邀约众人,以天台剑派长老七绝剑宋长庚、恒山派仪清师太、岭南大摔碑手周苍三人武功最高,先前商议便是由这三位先行出手试探,瞧清对手家数再做计较。只是本是商定由周苍先行出战,没想到仪清师太却抢先冲了出去。
“恒山派以剑术和轻功见长,派中又都是女弟子,镇派绝技七十二路‘回风舞柳剑法’号称江湖守御第一。仪清师太跃出,却是未曾拔剑,而是以掌对敌。呼呼两掌将那人罩住,使得竟是佛门‘大伏魔拳’。那年轻人上身不动,脚下一晃便已避开。周苍一旁说道,仪清师太果然老辣,这年轻人上山之时脚步轻盈,似是闲庭信步,不见如何作势,却是足下流云,一步三丈,显是轻身功夫妙至毫巅。仪清师太以力打快,以攻代守,正是不叫他发挥足下优势,以刚制柔。
“鹰爪王左一峰道,只是这‘大伏魔拳’走的纯是刚猛路子,仪清师太毕竟是女流,没有阳刚之气,这拳法难免不对路数。更何况‘大伏魔拳’拳拳必尽全劲,最是耗力,仪清师太此举只怕是弄巧成拙。周苍摇头道,不然,仪清师太虽是女流,却是性格刚烈,更是内力绵长不逊我等,你看她以拳代掌,走的是刚中带柔的路子,招招相连,更是借力使力,越打倒越是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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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长安点头道:“这周苍果然是高手。”大凡武功练到高深,必然刚柔相济,刚中有柔,柔中带刚。
顾敬亭继续道:“果然仪清师太越打越快,掌风猎猎将那年轻人圈在一丈之内,那年轻人东摇西晃,如同大风中的一片落叶一般。仪清师太数道掌力都是堪堪擦着他身子掠过,稍稍正的一点,便能打在那人身上。天台剑派宋长老身后一弟子道,我还道这人有多厉害,原来就是仗着脚下快些,根本不堪一击。那弟子说话声音虽小,我等几人却都是听的清楚,点苍无影神剑卓青行有意无意轻笑了一声,天台宋长老有些不高兴,道你学艺不精,不要妄自议论,惹人笑话。”
一旁沈放忍不住插口道:“爷爷你讲故事真好听,比我燕叔叔好多了,他讲故事,就是啪啪两掌,敌人瘫倒在地。若是两个敌人,就啪啪啪啪四掌,两人瘫倒在地。那天来了一群人,他啪啪啪啪啪打了一夜蚊子。”
众人忍不住都是大笑,燕长安、诸葛飞卿等人却知顾敬亭讲的都是武学境界的大道理,相互印证,对于自己武道的理解却是大有助益。
顾敬亭呵呵一笑道:“你既爱听,我就多讲些。果然场上战局突变,先前仪清师太攻了三十余招,那年轻人只是躲闪,此事他突然止步,仪清师太双掌已到,那年轻人双手一翻,两人双掌一交,那年轻人双臂一沉,已拿住仪清师太双肘,这关节乃要害之地,一招便被人擒住,仪清师太如何不惊,一脚‘撩阴腿’直踢那年轻人胯下,那年轻人双臂一送,将仪清师太推了出去。”
燕长安惊道:“仪清师太一招便败了?不知那仪清师太武功比前辈如何。”
顾敬亭知他心有比较之意,沉吟片刻道:“我那时武功大约也就与你相仿,仪清师太的功夫却是比我还要强些。”
燕长安脸色微微一变,他知道顾敬亭说是当年和自己相仿,那定是比自己还强上一筹,自己行走江湖多年,只道武功已少有敌手,没想到却还是井底之蛙,想到武功还有诸多境界,胸中又是一热。
顾敬亭道:“仪清师太是女流,更是修道之人,情急之下连‘撩阴腿’这种功夫都使了出来,那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双肘一旦被人拿住,对手稍一发力两个胳膊就是废了。‘撩阴腿’看似狠毒,其实简简单单一招‘铁马栓’就能挡住。那年轻人双掌一送,将仪清师太轻轻推开,那自然是手下留情了。仪清师太心中自然明白,一时楞在当场。那年轻人道,我一直游斗,突然出手,师太未加防备,这下不算,我们再来比过。
“仪清师太沉默不语,两人动手过招,要的就是你不防备,更有甚者,诸多招式还要故意留下破绽诱你大意,这恰恰都是正大光明的功夫。仪清师太也是高手,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自己输了就是输了。只是先前自己攻的顺畅,对手始终只凭脚下步法精妙,一昧闪躲,突然出手,自己一时大意,输的却是有些冤枉。自己说到底也是成名的人物,一招就败在别人手下,那是说什么也不肯承认的。
“仪清师太本还有些犹豫,听年轻人如此一说,倒冷静下来。迟疑片刻道,阁下武功高强,我认输了。众人听她竟然出口认输,都是惊讶。我却见周苍大袖之下,双掌不断比划,脸上却是越来越难看。周苍号称大摔碑手,擒拿摔斗的掌上功夫天下少有敌手,他一招一式看的清楚,显是在模拟化解那年轻人的一拿一捏,但似乎不管他想到什么招数,竟似都破不了那年轻人看似简简单单的一招。”
众人都是凝神倾听,顾敬亭道:“那是二十一年前,此前江湖中出了一伙盗匪,专劫各地的富豪,更是出手狠辣,满门大小鸡犬不留。江南江北,三年多来犯案四十多起,竟是没有留下一点线索,江湖人称无影盗。那年我路过随州,忽得少林德念大师传讯,说大师偶然访得了那大盗行踪,交手之下,竟是不敌。那贼人嚣张狂妄,大师便与那人定下一月之期,五月十五正午于天台山之上伯台峰顶再决一胜负。德念大师当下广邀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