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大门,先是个照壁。绕过照壁,是个小院,院中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一个宋兵也没有。
院两侧有回廊偏房,都是下人所居。那伍长看也不看,直入正厅。大厅内一片狼藉,桌椅台案,都被打的稀烂,也有几具尸体,却不见活人。
萧平安知道此乃村民节节败退,定是都在后院。跟着去下一进院落。村里的乡绅,地皮不值钱,房子却盖不了多大。前面学人家做个待客的厅堂,后面就是日常所居的院子。那院子倒也广大,这乡绅也有些风雅,中间假山池塘一样不少。
此际院中乱成一片,近百人正围住厮杀。其中多数是宋兵,村中的精壮和家丁护院,只剩不到二十人。其中一个穿青布袍的胖老者,手舞一杆长枪,竟是有些本事,接连刺翻两个宋兵。
但进来的宋兵越来越多,几乎都是三四人围攻一个。场上不断有人跌倒,倒下便是数把刀枪齐下,再也站不起来。
萧平安前脚踏进院子,就瞥见数人遇险,正自犹豫该怎么办。就在此刻,头顶风响。猛抬头,就见一人大鸟般自头上掠过,直扑场中。人未落下,一声狮吼般长啸。
全场皆惊,但手上未停。那人空中双手一扬,四五名宋兵应手而倒。打人的不是暗器,不过是随手抓碎的几块瓦片。五名宋兵人还未倒地,那人已经落下,手臂一伸,将刺向地上一名家丁的三杆长枪尽皆震断。三名使枪的宋兵东倒西歪。
那人身子不停,游鱼一般滑出,出去五六丈远。墙角一个老奴正闭目待死。半天不见动静,大着胆子睁开眼来,却见面前两个宋兵躺在地上。在抬眼,假山之下,一人正将自己主家救下。
那使长枪的青袍老者当过兵,贩过私盐,好容易积攒下这点家业。此地偏僻,人迹少至。做梦也想不到,这一年提心吊胆也未等来宋军。眼下金兵反攻,宋军却是来了。年少当兵,学了几套枪法,年老也未放下。但毕竟年老力衰,哪里撑的长久。三个宋兵攻来,其中一个头领孔武有力,一刀砍断自己长枪。只道今日命丧于此,但可怜还有孙儿一家老小。
恋恋不舍,回头去望。头刚刚转过一般,眼角余光,一人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擦着一阵风过。神人身上似有神光,落地两个恶官兵一碰到便栽倒在地。而砍断自己长枪那个头目却腾云驾雾一般,直飞了出去。
老者新添孙子,还未满月。母亲抱着躲在屋内,两名宋兵正淫笑着逼上前来。不愧是富贵人家,这女子着实有几分姿色。
那女子已经绝望,她一手抱着孩儿,一手却是拿着一把剪刀。最后看了孩子一眼,举起剪刀,就要对自己脖颈扎下。门外忽然飞进一个庞然大物,横着正撞中两个宋兵,“砰砰”两声巨响,三人一起飞了出去。其中一对,脑浆迸裂,白的红的,涂了一地。
萧平安瞠目结舌,那人如同鬼魅,陡然间神兵天降。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有那么一瞬,甚至似有分身,同时出现在两处。举手投足之间,不管何等危局死局,应手而解。自他入场,没有一个乡民死于非命。
有一家丁被打倒在地,宋兵的刀已经砍开了他脖子上的老泥。然后那刀忽然就不见了,飞到了另一个正要捅死对手的一名宋兵头上。
一个村民,感念这几年饥荒,家中老父老母,还有妻儿,一家五口,都靠此间乡绅接济活命。如今老父老母已经被杀,妻儿藏起,红了眼前来报恩。自己也没什么本事,拿把锄头乱刨。可眼前凶神恶煞一般的三个宋兵,怎就这样被自己打倒了?
一个护院魂飞魄散,自己不过是长枪门中一个打杂的,偷学了几招武功,混到此间做个护院,骗口饭吃。这饭还没吃上半月,怎就到了头了?十余天的稀粥就换了自己一条性命,当真是好生不值。你们这些天杀的宋兵,只会拿我们百姓逞凶,我死也要拉一个垫背。咦,我怎地没死?原来我这么厉害!
萧平安既是叹服,又是心惊。那人浓眉大眼,不是燕长安是谁!此人当真厉害,他与我同时赶到。一瞥之间,场上形势了然于胸。临危不乱,救人于顷刻之间。眼光犀利,明辨秋毫。出手果断,洞察先机。招法匪夷所思,巧捷万端。这片刻功夫,没有一个多余动作,更没有一招失手,分寸拿捏,妙入毫颠,当真是惊为天人。若不是自己也有一双神眼,只怕人影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