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霏雪道:“我见将军不紧不慢,想是无意回避敌人耳目。金军新败,士气低落,正如惊弓之鸟。敌军见我军在后,虎视眈眈。定必惊惶,愈是发力逃命,愈是疲惫。如此行事,乃是攻心之计,震慑之意。”
毕再遇道:“不错,还有呢?”
柴霏雪道:“此去滁州不过六十里,若是寻常,分作两日,一日行三十里,轻轻松松。但眼下咱们跟在身后,敌人不敢安营,提心吊胆,只能连夜赶路。兵法有言,‘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同是行六十余里,敌人辎重众多,士卒惊惶不得饱食。六十里后,必成疲军。”
毕再遇眉飞色舞,道:“好,还有!”
柴霏雪道:“眼下滁州在金军手中,望见滁州城,一路提心吊胆的金军定然如释重负,军心松懈。”
毕再遇道:“但还不是良机。”
柴霏雪笑道:“我知将军此行,绝非追杀敌军如此简单。城门一开,败军急着入城,才最是争先逃命,无心恋战之时。将军是想趁机收复滁州吧!”
毕再遇哈哈大笑,道:“你这女娃儿,一般的了不起。”
沈放暗暗点头,心道,柴姑娘举一反三,心思可是比我细腻多了。滁州据说还有三城,五六千余守军,他也未敢想毕再遇会打上滁州城的主意。
自欧阳修作《醉翁亭记》,世人皆知“环滁皆山也”。但其实,滁州山都在西面,有琅琊山、黄甫山等,山虽不高,但连绵起伏,方圆也是广大。而东面至六合之间,一马平川,并无山脉丘陵。
此际滁州领清流、全椒、来安三县,来安在北,清流居中,全椒在南。金兵大部自六安撤出,乃是一路向西北,朝来安县而去。两地相距六十里,有官道相通。
上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军行。马蹄声声,旌旗招展,大军如一字长蛇,于旷野间逶迤而行。眼见天色渐黑,大军离六合已三十余里,与滁州,恰是一半路程。
前面不足十里之外,金兵大部拖沓前行,越走越慢,一个时辰不过走个四五里。完颜蒲辣都有令,一切有用之物,皆不能放下。军中又缺骡马,众多士卒,人人都要背负数十斤的物品,艰难前行。
完颜蒲辣都此部远算不得精兵,阵中十有八九,尽是上不来台面的汉人和渤海人。士卒多是这一年半载新征入军的新兵,更是一个赛一个的穷。
穷兵都有一个特性,就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出奇的多。军中发下的兵刃护具自然不可少,两日的军粮也是必须,微薄的饷银铜钱乃是身上最要紧之物,此外还有衣服鞋子,磨刀石、伤药,吃饭的家什,睡觉御寒的毯子被褥。有的士卒,身上零零碎碎,走路都叮当作响,实是不知道带的什么。甚至还有士卒,背包里藏着女人的脂粉衣物,不知道是自己攒钱给媳妇买的,还是从哪里抢来。
这些都还只是个人物品,一伙做饭的锅碗瓢盆,挖地搭帐篷的铲子工具,细数起来,杂物更多。
大件物品,都放在骡马之上。即便如此,一个士卒随身的东西也是不少。这部金兵,离乡短的已经大半年,长的已经一年有余,攒集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是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