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霏雪面色阴沉,忽然也跪倒在地,道:“江掌门,我代我爹相求,还请化干戈为玉帛。”
衡山派七人尽皆不语,当时情形,只有当事人亲见。沈放想已尽量还原场景,但人与人不同,其中变化,谁也说不清楚。事关形同骨肉之同门两条性命,就便真的信了,谁又能张口说出“原谅”二字。
至于代向萧平安解释,如今这个被全派寄予厚望的弟子为何忽然忤逆还是含糊不清。师傅陈观泰对此三缄其口,谁问都是一顿臭骂。
陆秉轩欲言又止,七人之中他年纪最轻,对燕长安也最佩服。但燕长安再好,又岂是自己的三师兄四师姐可比?燕长安侠肝义胆,不是情非得已,不会对师兄下杀手,这种话,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忽听脚步声响,落足轻盈,一人高声道:“住手!”
江忘亭七人都是惊讶,回转身来,江忘亭道:“师傅,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院外并肩走进两人,前面一个正是陈观泰,面色阴沉,身后一人,弓身低首,却是褚博怀。此际这个嬉笑怒骂,一身正气的泰山掌门,却显暮气沉沉,似乎一下子又老了几十岁。
陈观泰进来便道:“都够了!登楼之事,日后再说,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办!”对燕长安道:“咱们里面说话。”
入内落座,室内毕竟狭小,只一张小桌,就陈观泰、顾敬亭、燕长安、褚博怀四人坐了。
陈观泰开门见山道:“诏书金牌之事,我已得闻,而且我已见过郭倪郭大人。他答应说,只要寻得官家旨意,当斩杀丘崈,悬尸城上,激励三军,誓死守卫扬州,不成功便成仁!”
顾敬亭动容道:“他真如此说?”
陈观泰道:“丘崈所为,已激民愤。且丘郭两人政见相左,又文武不合,丘崈新到,便对他横加指责,郭将军一股怨气,正欲宣泄。”
顾敬亭缓缓摇头,道:“郭倪这人,不可信。”
陈观泰道:“哦?”
顾敬亭道:“此人风评极差,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御下极苛,不得人心。近日吾观城内军,衣食粗鄙,士气低落,敢怒而不敢言。”
陈观泰眉头深锁,李承翰接口道:“师傅此言,徒弟亦有同感。我在临安听闻一事,他郭倪家中有个厨娘,性子急了些,爱与人争执。一日郭倪饭中夹了墙灰,召来斥责。这厨娘与郭大声辩论,饭在锅中煮的,自是极热,墙灰乃是轻薄之物,岂不一煮即化?饭里夹灰,自是后来掉落,与厨子何干。郭倪大笑,夸她聪明,那厨娘也自觉得意。半月之后,却被管家查出,这厨娘平日爱占些小便宜,隔三差五,偷些米面肉蛋,也不拿多,无非是半斤米面,几两牛羊猪肉。郭倪却道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她日偷夜偷,连绵数年,数已不可计,送至府衙,一通毒打,竟是死在狱中。”摇头道:“此人表里不一,睚眦必报,小肚鸡肠,实非统帅之才。德不配位,必受其累!”
顾敬亭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故古者冕而前旒,所以蔽明也;统絖塞耳,所以弇聪也。民有小罪,必以其善以赦其过,如死使之生,其善也,是以上下亲而不离。枉而直之,使自得之;优而柔之,使自求之;揆而度之,使自索之;方是用人为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