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风说这话时,嘴角始终挂着志得意满的诡异笑容,他知道他心里有着怎样的好奇和揣测,就一步一步的引着他下地狱。反正他自己就要死了,也尽可能的不让他好过。
宋长风的心思他完全懂,顺着他的心意也不是为了让他得逞,相反,他来江城的目的多半也是为了探究一些真相。既然已经触及了一些门道,他没有理由放弃,只会更加深入。
“宋长风说的跟我有关,不可能是我个人,只能是金诚药业,毕竟金诚药业当年的新闻是宋长风偷偷发布到网上去的。他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临死就是想用这个把我拖进地狱。加之在他母亲体内,也曾检测出不明药物,这就更让我笃定宋长风对一部分真相有所了解。但是,贾月梅活着的时候,他毕竟年纪小,很多事情也只能是一知半解,不会知道太多,不然他早拿那些东西威胁对抗我了。不过宋长风倒是给了我很大的启示,加之我问过卖药的阿四,他说在各大酒吧还有一条卖违禁药物的团伙,一直以来都相当隐蔽。这些线索加起来,让我不禁怀疑从二十几年前开始,金诚药业就有一条罪恶的产业链,贾月梅和孙耀华这些人都是它的下线,他们利用违禁药物从事各种犯罪和谋利。顾永安没准就是靠这个发的家。以他的心智,光靠走正途,不足以赚得盆满钵满。我来到江城,走近你和许阿姨,也是无意间在顾永安那里听到,你们冉家是他忌惮的对象,当年我不明所以,就想一探究竟。直到你的车子被人动了手脚,让我产生某种怀疑,或许你们冉家跟顾永安乃至金诚药业也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那之后我就为你的手机装上了窃听设备,你看,这些事只有无限的靠近你,走进你的生活,才能做得这么顺手。”
他无耻的展颜一笑,“直到听到你和阿姨的通话,让我肯定了那份药物鉴定报告的重要性,冉叔叔没准当年就掌握了什么,没来得及发布就意外去世了。拿到手后,果然,他一直掌握着金诚药业的命脉,难怪会是顾永安一直忌惮的对象,如今刚好被我用来当作遏制顾永安的利器法宝。”
他真是再坦诚不过,果然,一个人恶到极至,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
冉星辰想到这是顾南笙说那些罪大恶极的案犯的话,原来他阐述的一直都是自己的犯罪心得。
冉星辰连嘴唇上唯一的一抹绯色都失去了,她颤抖的说:“你跟孙耀华,宋长风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有什么分别?”
顾南笙微微一笑,他的笑容必要的时候可以永远明眸皓齿,让人赏心悦目。
“区别就在于他们滔天的罪恶中,还始终夹杂着一丝人性。孙耀华这些年受宋长风的要挟,肯为他收拾烂摊子,最后不惜让人替他顶罪,不全因为受到了宋长风的威胁,是他人性夹缝中唯一的一缕温情,他在保护自己的亲生儿子。而宋长风残害了那么多女性,对好友颜宁也是说杀就杀,却惟独没有动过你,跟你谈恋爱的时候,也能保持足够的尊重,也是他人性中的一缕柔情,他是真的爱你。但是,我不一样。我的人性中没有夹缝,必要的时候我可以牺牲任何人。早在顾永安把我关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密室,就注定我的人性中不会再有微光渗入,一丝一缕都不可能。这世上,连骨肉都能相残,其他的关系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终于露出了自己的凶相,眼眸惺红,不再喜笑颜开,虚情假意。黑暗中那个愤愤不平的小男孩儿跳了出来。他有什么错?他只是天资聪颖,智慧过人,那些能给别人带来荣耀的东西,却给他带来了无尽的灾难。当他被父亲打得气奄奄,匍匐在地上,当他忍受着肋骨断裂的疼痛,强忍着不哀嚎出声,当他被父母合谋锁在密室中打算活活饿死,当他被导师当成恶灵精心培育……
每个人都对他喊杀喊打,可是,有谁温柔的抱起当年那个瑟瑟发抖的小男孩儿?
他再聪慧过人,也只是个孩子,知冷知痛,害怕的时候也会缩到墙角,抖成一团。没人可以体味他的绝望,当他被铸进无边的黑暗中,他扯破喉咙,呼喊自己的母亲,直到声嘶力竭,泣血不止。他无望的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被无尽的绝望和痛苦吞没了,他看不到一点儿微光,却仿佛看到自己的灵魂在升腾,它终于不堪折磨飞走了,留下他,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想要活着,只能用恶灵填充。因为,只有邪恶才能对抗黑暗和适应黑暗,这是他唯一存活的法门。
正因为经受过那种非人的折磨,在被孙耀华囚禁在强制隔离室时,别人觉得那样难耐的经历,他却不觉得有什么。
顾南笙眼中有闪闪泪光。
他把视线投向远方。
那泪光不是他的,是遥远时空中那个小男孩儿的,此刻他正与他遥遥相望,他终于要为他报仇了。把那个稚嫩的身躯,从那个惊恐的梦魇中拖出来,用自己成年后强有力的臂膀抱紧他。
冉星辰心惊至极,也心痛至极,正因为她能感受到那孩子深深的痛苦,才越发感觉绝望。越是刻骨铭心的恨,越让顾南笙回不了头。为了讨伐顾永安和刘萌,就像他说的,他什么事都做得出,什么关系,什么人都可牺牲,包括她的母亲。
她终于抽疼不止,掩面而泣,是她蠢,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如果不是她认人不清,不和他走近,在许可盈一早提出质疑的时候,就和他一刀两断,或许她的母亲就不会死。
顾南笙摇了摇头:“有了那份报告,你们冉家就没跑,最后就算没有我,也还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