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白云苍狗。每天盼着长大的孩童,转瞬之间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头儿。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李白说:“古来万事东流水。”
时光老人微微一笑,不因为先哲或者文人的哀叹而心软,依旧蹒跚坚定地往前走去,脚步不曾放缓一分。
秦陵的地宫广大、浩瀚、可怖,其间百川、穹庐、日月、星辰依旧照常运行,只是其中的空气愈发闭塞,水银的毒气愈发浓厚。
魏晓军、周魁梧静坐不语,呼吸的节奏越来越慢,到了后来,两个人几乎数日才喘息一次;再过些日子,两个人间隔月余才呼吸一次;又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这期间伟大的千古一帝来过一次。看着栩栩如生的两个人,在摒弃所有人在现场之后,嬴政不禁热泪长流。
“魏周二君,朕之知己,朕当立碑置郡,永纪二君也!……朕一生称孤道寡,有汝二人,朕不寂寞也!
……留你二人在此作陪,休怪朕也!朕老以后,可续说蕴之先生事也!朕爱听!”
伟大的祖龙离开之后,又过了不知多久。
地宫门外建起巨大的窑炉,燃起熊熊烈火。步兵俑、骑兵俑、战车俑陆续运进地宫,守卫千古一帝的灵柩。匠人们看到颜色如生、肢体柔软的魏晓军、周魁梧,俱都惊叹不已。工匠恭敬下拜之后,给二人身上涂抹陶泥,制成了兵俑泥胎。在窑炉几千度的高温炙烤下,二人变成了威风赫赫的将军俑,永远陪伴在千古一帝的身旁。
好像又过了很久,时间漫长得好像已经凝滞不前。
一直沉默的地宫大门开启,久违的光芒照进,有人谨慎进来、四处察看、小心排查,将地宫之内无数的黄金珠宝、铜车铜马、各种兵俑悄然的运送出去,也包括那两座将军俑。
有滚滚的车轮之声、有剧烈凌空的风声、有波涛摇摆的大海之声、有隐秘细微的地穴之声。魏晓军和周魁梧的意识好像在慢慢苏醒,宛如渐渐消融的春雪,或者是地表之下的惊蛰萌动;接下来,穷奇和九尾也相互感应到对方。
过了一段时间,这种有规律的颠簸又要让两人昏昏欲睡时,终于彻底安静下来。他们清清楚楚听到有人沉声问道:“这且又是何物之?”
有人恭声回答:“中土管这叫‘俑’之。”
先前的人疑惑道:“何且谓‘俑’乎之?”
之后的人说道:“且陶土制作之,纪念中土皇帝武功之。”
问话的人停了一会儿,慢慢说道:“且细细杀灭虫毒之,静且置数日,吾乞上王来此观之。”
周围又安静了下去。
魏晓军好像从一个深不见底、长不见尾的梦里慢慢醒来,翕动着嘴唇,缓缓道:“魁梧……”
过了几分钟,他听到旁边周魁梧艰涩的声音说道:“在。”
他活动着脑子,又问道:“好?”
周魁梧道:“可。”
魏晓军又说道:“何?”
周魁梧道:“等。”
两个人又不说话了。
花开花落、白云苍狗。每天盼着长大的孩童,转瞬之间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