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挽镇定而冷静地仰视着我:“是你的腰伤先崩裂,也是你先流了许多血……而不是我先受了伤,所以严格来说,是你输了比试,你要落到我手里。”
怎么能这么算的?你和我玩文字游戏吗?
我只是略微得意道:“可如今是你落在我手里,而且你是被一个腰伤崩裂,右手手腕刚脱臼才接上,肩膀手肘被你打了两下的人给擒住,你是不是该反省下?”
梁挽苦笑道:“我竟不知该反省些什么。”
我认真地看向他,却是一字一句地劝道:
“你以为生死患难过的人就能算是朋友,可很多人都是共患难易,同富贵难,哪怕一起战斗过,你也不该轻易把后背交给任何人。”
梁挽面上微动,仿佛有些诧异地看着我。
他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个时候都要当老师。
他更不明白,我当老师有时是会上瘾的。
尤其是遇到他这么个一点就透、一指就明的天才型学生,我很难不去教他,哪怕这知识是拿着二十年的血汗经历换来的,哪怕我教会了他破软剑剑法,就意味着我再也不能在他面前用软剑。
我只凝神看着眼前的对手和敌人,用心把自己的领悟一点点渗出:
“有外力威胁或者环境剧变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能摒弃成见和理念的不同,走到同一条战线上,对付共同的敌人。”
“可是外力威胁消失之后,理念的不同就成了最大的威胁。大多数的人不会在共患难时崩盘,可在患难之后却会反目成仇、彼此决裂,就是这个道理。”
我与聂楚容何尝不是在患难时互相扶持的真兄弟,我们那时彼此救命难道不是真心?
可在患难后,他就在富贵奢侈中彻底暴露了自私虚伪的本性,让我根本没办法再听凭他调遣,才不得不付出极大代价去脱离聂家。
所以生死患难不算难,暂时联合也不代表是朋友。
真朋友只能靠时间筛选,根本没捷径可走。靠捷径得的朋友就如练的速成武功,总有这种那样的风险,等被反噬了才后悔不及。
而梁挽不应该这样的。
“可是你,交朋友总想走捷径,总觉得历几次患难,你就真能交到贴心知己了。”
“哪儿这么容易?哪儿就能这么快了?”
“你就不能等一等再去信人,不能缓一缓再去判断一个人的品性?你这么急干什么?”
“你看看你,你一急,又落到我的手上了吧?”
我语气轻松地指出他应该改正的地方,但梁挽只沉静不语,一双锐眼透着几分若有所思。
“我落到你手里,你开心么?”
我却摇摇头,有些无奈道:“其实我并不开心,还有点失望。”
“我教你骗招变招,是希望让你打败颜丹卷,也希望你能涨点心机,能跟上我的思路。毕竟你之前确实和我很默契,但作为敌人,你还可以更默契点。”
“战胜一个强大的敌人和对手,对我来说才是更好的历练。”
梁挽叹了口气:“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你发现自己旧伤要发,就立刻改变剑路,教我破招法门,你既是让我帮你斗那颜丹卷,也是让我和与他两败俱伤,好让你得利。”
“颜丹卷以为他是渔夫和黄雀,实际上你才是。”
“你也确实是我此生见过的,最精明冷静、最会谋算人心的对手。”
我疑道:“你只当我是对手,不当我是敌人?”
梁挽却忽的不作声了。
我眉间一凛,却觉得足尖踩着的那只手腕在渐渐发力,在以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道在抵抗着我。
他居然还有几分力气?
若让他翻腕下来,只怕局势会瞬间逆转。
我足尖微一拧踵,重量加了几分,梁挽就皱了皱眉,他的手腕便如被踩中了七寸的蛇,不能动弹,就如同我那只被他拗得脱臼的右手腕一般。
而此刻我踩着他,踩着那只劈金断石、猛打我身的手,但这个动作我平时想都不敢想,做也不敢做,此刻贸然做来,我虽是面无表情,内心却感觉到有一种无可形容的隐秘快|感,从这个冒犯人的足尖,传遍了全身上下。
为什么会这么快乐呢?难道我是个小变态?
我忽然有个离谱的想法——我若脱下鞋袜,赤着脚踩在他掌心,或胸膛那两个点,又是怎样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