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觉得阿九虽然笑得ai,叹得流水线,说话出场更是一副阴间风,但应该姑且还算一个人类,可如今见了这穿穿的长相,我才觉得……他可能真是个人工智障。
不是机器人,怎么会有这么抽象的审美?
怎么能把这种长相说成是碾压了梁挽呢?
人的审美,讲究的是加减得宜,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只有机器人才会胡乱堆砌,把各种时髦刻板的元素全叠一块儿,也不管合不合适,凌不凌乱,拥不拥挤。
这位穿兄的脸就是——他的眉眼像缝合了数位男星的特征,每个五官单独拿出来看都不错,可这么大气的五官,却被迫挤在一张十分瘦窄小气的脸,还有死亡粉底、死亡眼影、死亡眼线以及死亡唇油拉长了视觉,就显出一种极抽象、极歹毒的美。
也不能说完全不美。
但必须要找很好的角度打光才行。
不过吐槽归吐槽,正事儿归正事儿。
我只问那红衣男子:“连光晏也是老乡么?”
连光晏一脸不明所以,而红衣男子则摇了摇头。
我立刻伸手一指,直接把连光晏点了睡穴,让他直接倒在床上,我才松了口气,拍了拍床铺子,道:“坐下说吧,你等了我很久吧?”
那红衣男子微微一笑,立刻坐了过来,非常开心和激动地说起了他本人的经历。
才说到开头,我就听得眉眼兴奋,说到中间,我笑容微停但仍旧专注,可说到后来,我脸上沉淀了种种复杂情绪,不知如何答,不懂怎样说。
他穿成的这位塔教教主,名为赫连羽,练了一门西域流传的“弥罗那阎功”的“天”字卷,不仅能年纪轻轻就有别人的数十年深沉功力(他今年不过二十多岁),还蕴含了多种诡异莫测的变化,招式极为凶险狠辣,在西域可以说是难遇敌手。
但这魔头练这魔功,所需的原材料极为恶心,采集过程也令人发指。他需采撷青壮年男子之势,汲取健全妇女之阴,融儿童骨血,老人脊骨,把一个人不同年龄的身体精华都给吃进去、吸收好,用功夫炼化了,他才能保住这邪功不反噬其身。
这功夫他练得深了些,四大护法练得浅了些,所以那些教徒们四处屠村,除了祭祀之用,也是为上头献材料。
结果一个月前,穿兄降临,夺了这魔头的舍,直接一步干掉了一个区域的大BOSS,算得上是大快人心。
但穿兄初来此世,极为惊恐,多有彷徨。四大护法见他状态不对,以为是练功反噬,趁机架空了教主的权柄,开始自行其事。
他自觉无力阻止,干脆称病闭关,不理教务,只每日与原主抓来的美人连光晏厮混,过一日算一日。
等着等着,就等来了四大护法的死讯,以及一个我。
我心情复杂地听他说完,道:“你可以叫我聂小棠,但我该叫你什么?”
对方挠了挠脑袋,面带忧色道:“叫我赫连羽就好,若让旁人听到你叫我别的名字,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我叹道:“你与这些恶人周旋,还不能露出破绽,也着实辛苦,可如今四大护法已死,想必你也能松一口气了?”
赫连羽叹道:“我也想松一口气,可这偌大塔教就这么交给了我……我也实在不知如何打理……”
我不知道该怎么聊这个话题,就转了个风向,委婉问:“你脸色不太好,是天生的,还是练功练的?”
赫连羽听得一愣,随后努力装作若无其事道:“额……这个脸色就是练功练的,我身上这种邪功似乎拥有改变容貌的功效……”
大哥……我才刚夸过你假的很老实。
你说这卡粉掉粉的脸是天生的也罢了,我勉强当它是,你这眼影眼线唇彩还能是练功练的吗?怎么你的魔功是智能填色?练一下,给你变出个荧光眼影,再练一下,变出个黑色眼线,再再练一下,还来个橙色唇彩?
可能我的眼神太赤果果了,那赫连羽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为了更好地贴合人设,我是化了点儿妆,既然你来了,我先卸了它吧……”
说完,他就在我面前进行了一种极为奇特的“卸妆”。
他伸手一抹,像一阵风抚过自己的面庞,当即抹去了大半颜色,这还不算,他竟然拿五指在脖颈和下巴处分别抽出了几根细如牛毛的小针!看得我脖子都开始疼了的时候,他面上的骨骼肌肉忽然伸出一阵“格格”的爆涨,像炒豆子一般那样炸响!
几分钟之内,他的面相骨骼就涨大了几分,那妆容也被一抹而去,终于露出了真容。
这一看,我当即发现了亮点。
原本窄缩的脸,如今恢复正常,脸颊丰盈润泽了不少,那双秀眉在月光与烛光掩映之下,如两道亮清的黑瀑挂在额间,大气的五官当即散发了明丽与动人。
他正面有些许缺陷,但若只露出侧脸,便似山河岁月里幽幽潜伏的一只狐仙,眼角眉梢自有清妩堪怜之处。
然而,这是静态的他,他一旦动起来就有些奇怪了。
我发觉他最好不笑,他一笑就有些清澈的愚蠢在身上,不笑的话还可以是一个聪明的jpg,笑得越多,越像是一个愚蠢的Gif。
相貌底子不错,气质仪态有待加强,无法碾压梁挽,但比刚刚那副鬼样子强太多了。
我就疑惑了:“你这壳子的本来相貌就不错,为什么要扮成方才那副样子?”
赫连羽却奇怪道:“刚才那样,不好看吗?”
……你审美是不是阿九化了?刚才那样哪儿好了?
赫连羽不解地看了看我:“我刚才那副模样,乃是瘦了脸后又精心装扮过的模样,直播间弹幕都夸好看啊!”
我心内一震,道:“直播间现在已经开了?”
赫连羽越发奇怪地看我,好像我根本不是合格的穿穿。
“我接受系统的时候就开了直播间,难道你没接受吗?”
“……没有。”我顿觉有无数双无形的眼在盯着我,背部肌肉一下紧绷,“直播间在看着我们?有人在发弹幕吗?”
赫连羽笑道:“对啊,就在那儿。”
说完,他指了指头顶。
而那里只有月光,空无一物。
我顿觉一股子鸡皮疙瘩从脊背上冒了出来。
虽然上辈子看过一些直播题材的网文,但后来我都因为嫌里面的观众弹幕太过聒噪而弃文了。可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会以第三人称旁观者的视角见到这一幕。
看见赫连羽旁若无人地看看头顶,看他兴奋得仿佛看到了一千条一万条彩色弹幕,我只觉诡异,因为他像是和一群看不见的二维幽灵在交流,而我作为三维活人与他们有隔绝,插不进话,自然也无兴奋可言。
我只冷静下来,漠然道:“现在直播间在说什么?”
赫连羽笑了笑:“观众现在很兴奋,毕竟这是我作为主播第一次和穿书者见面。不过他们觉得还是我刚刚的样子好,现在这样太朴素了点儿。”
这些观众的审美怎么和阿九一样阴间……
我继续问:“有多少人在看?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赫连羽无奈道:“人数显示好像出了bug,在线观看的活人数一直显示是0,可是和我交流的弹幕明明成千上万,这Bug就一直没修好过。”
……嗯,有没有可能,没有Bug?
你真的确定这些弹幕都是活人?
我忽道:“你先把直播关了,和我说点私密话行么?”
赫连羽皱了皱眉。
好像我提出关闭弹幕几乎是一个不可理解的要求。
他的表情好像在说——为什么会有穿书者不喜欢被弹幕围观呢?这种人在异世的陪伴感,难道不温暖,不亲切么?
我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不喜欢有看不见的二维幽灵在我身边四处观看。
许久,赫连羽还是老实答道:“我每天有3个小时的直播豁免权,我先关了它。”
只有3个小时?难道你吃喝拉撒睡他们都看?
他也不知用了什么操作,手指在虚空中一划,就把那看不见的幽灵直播给关了,然后好奇地看了看我。
“那个……你想问什么?”
我和连珠炮似的问:“你知不知道男主唐大侠的剧情线?另一个男主又叫什么,如今在何处?你晓不晓得里面有一个叫梁挽的男配?”
问到剧情,赫连羽似乎就没那么拘谨了,穿书者优势在这时体现无疑,他开始了大量且长段的剧情吐槽,而我也听得津津有味、全神贯注。
在他的形容里,唐约与其说是一个豪气冲天的大侠受,不如说是一个阴柔过甚、矫情做作的人,前期以女装骗攻,勾引攻,颇有些茶香四溢,后期与攻结仇,相爱相杀许久,也总是倔强拧巴,就是不和好,看得人烦躁。
在他的叙述里,这似乎是一个全无优点,让人不爽的男主,其存在的唯一价值似乎就是等着穿书者去取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