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的并不用力,又隔着宽厚的朝服,必不能咬的深了重了。
萧明述由着她在自己肩膀上磨牙,冷冽的轮廓柔和起来,终于不再闹她,随手将自己写好的木牌挂在一旁的树枝上,足间轻点落了下来。
直到稳稳回到地面,江晚茵才终于松了口气,她扬头看着那木牌,面颊绯红,眼底带着几分气恼之色,“殿下怎得这般开不起玩笑,睚眦必报实非君子所为!”
萧明述轻嗤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襟,睨她一眼,“你诓骗孤在先,这会儿倒先恶人告状了。”
江晚茵抿唇哼了一声,也知是自己理亏在先,从桌上拿了那盏金丝莲花灯就要走,萧明述也不拦她,这趁着她往外走时,循着记忆里的位置,来到她方才挂木牌的地方。
微风吹过,木牌相击发出沉闷的声响,萧明述微微仰头,骨节分明的指尖随手一按,将那木牌上的字看了个清清楚楚。
【愿萧明述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清秀熟悉的字体工整隽秀,有阳光缕缕穿过繁盛的菩提叶落在木牌上,也落在他捏着木牌的指尖上。
萧明述怔愣了一瞬,似乎如同被这上面的情谊烫伤了似的,悠地将指尖收了回来,他侧头看着江晚茵仍有些气鼓鼓地背影,心里慕地停了停。
他本以为她的愿望,大抵不过是希望祖母身体康健、自己能安稳度日;
再或者有些野心的,会期盼荣华富贵、圣恩常伴;
他千算万算,竟没能算到,她的心愿是希望他平安顺遂。
这样的感觉有些奇妙,毕竟这世间从未有人这样纯粹地,祈愿他康健就好。
自小以来,皇祖父皇祖母虽对他疼爱有加,却更多期盼着他能贤德宽宏,做个明君;而父母兄弟,恐怕都希望他死了才好。
萧明述此生,得的祝愿多,诅咒却更多,因而他不信这些东西。若是真的神佛在天有灵,他被咒了这么些次,也算计了别人这样多次,早就该得了报应。
【殿下只知,这异动会为您带来生机。】妙善的话在他耳边重新荡了荡,他回过神来,轻轻勾了勾唇角。
生机么?好像却是有的。
江晚茵走了两步见他没跟上来,回眸蹙眉瞧他,见他还在扬头望着那些木牌,心里又紧张了几分。
她几步回来,拉住萧明述的大袖,欲言又止道,“怎得还不走?你不会等着我走了之后,偷看我的木牌吧?”
和煦的日光之下,女子的皮肤白若霜雪,透着点点粉红,杏仁眼微微眯着,带着几分狐疑的神色,容貌绮丽如灼灼芍药花开,明丽中透着股不自知的妩媚。
“说出来就不灵了,你可不能偷看!”江晚茵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挽住他的手臂往前走,“殿下不可信,赶紧跟我一道离开这里。”
萧明述并未答话,眼底的冰雪却在逐渐消融,他舒展了眉眼,握住她纤细柔嫩的小手,由着她拉扯着往门口走去。
他确实是不信这些的,可方才在菩提树下,他手里拿着那张小小的木牌,神使鬼差地,提笔在上面写下了【年年岁岁】四个字。
年年岁岁什么呢?
他一时也有些怔愣,未再提笔往下写,墨迹模糊了停笔的边缘,氤氲了纹理。
大抵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吧。
她咬的并不用力,又隔着宽厚的朝服,必不能咬的深了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