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茵敛起目光,轻笑道,“虽死犹存,也不失为一种风骨,留下也颇有意境。”
雷先生静静注视着她,忽地抚掌笑起来,“我本还对你心存疑虑,如今看,你定是阿絮的女儿了。”
江晚茵有些错愕,“雷先生为何这样说?”
雷先生眼底带着几分怀念之色,“这枝死梅,是你母亲放在这儿,那日她曾说过与你几乎一模一样之话。”
他说完这些之后,又添补了句叹息,“阿絮是我看着长大的,那时若不是她非得嫁给那混账王八羔子,我们之间又怎会生疏,阿絮这孩子别的都好,就是眼瞎……”
雷先生正捶胸顿足说到愤懑之处,却被一声生硬地咳嗽声打断,两人回头,正瞧见方才那个领路的伙计,手里端着檀木托盘,正拼命给他使着眼色。
毕竟他口中那“混账王八羔子”,说的可不就是江晚茵的生身父亲么?
雷先生也回过神来,冷哼一声,终还是将后面的咒骂声吞回了肚子里,拉着一张老脸在蒲草团上坐了下来。
江晚茵倒不在意,她那便宜爹确实当得起这句责骂,她假装没瞧见二人之间的互动,提了裙摆也在蒲草团上坐下,看着那伙计道,“劳烦你了。”
她笑眼明媚,注视着旁人的时候神色专注而温润,愣是让跟前这个半大小伙子红了脸,像是被狗咬了似的退开两步,磕磕巴巴道,“少,少主,属下寒棋,在璇玑阁主要负责整理汇集天下情报一事,您有事可直接吩咐我。”
雷先生瞪他一眼,非要与他杠上几句,“谁说她是少主了?你倒是乖觉,这会儿便先自报家门了。”
寒棋嘿嘿两声,信心满满道,“琉璃玉令还能有假的不成,这姑娘要是假冒的,这会儿尸首都到乱葬岗喂狗去了。”
“胡说八道,满嘴里没个忌讳!”雷先生似乎听不下去,猛地拍了矮几一掌,怒目而视道,“滚滚滚,赶紧退出去,否则老夫明日便申请调令,让你去匈奴做探子去。”
那可是个苦寒蛮荒之地,寒棋缩了缩脖子,脚下生风般退了出去。
“吱吖”一声——
待门扉合上的声音响起,屋内屋外都恢复了一片宁静,雷先生才重新起身,对着江晚茵一揖到底,沉声道,“属下雷晋,见过少主。”
江晚茵一惊,忙起身扶他,“雷先生客气了,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吧。”
雷晋重新坐回蒲团上,亲手为她斟了茶,才继续开口道,“已经快二十年了,我还以为璇玑阁要从此隐没于江湖之间了。”
他呷了口茶,将杯盏轻轻放在桌案上,目光中带着几率忧虑之色,“毕竟当年阿絮决意退出江湖与朝堂的纷争,离开时曾起誓,绝不会再趟进这滩浑水之中。”
“本以为璇玑阁与琉璃玉令会随着阿絮的离世,永远深埋于地底,没曾想,她最终还是将它交到了你的手中。”
雷晋抬起苍老的眼睛,其中似有水光浮动,“你母亲,阿絮走时,可有后悔过?”
江晚茵敛起目光,轻笑道,“虽死犹存,也不失为一种风骨,留下也颇有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