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欲寻思个脱身之计,不意万荣枝忽地跳将过来,探手搲他衣领。他往后一避,左手往上一挺,匣里宝剑倒弹出鞘,右手业已抓了剑柄,往万荣枝手腕斫去。
长铗青锋,寒气若霜。万荣枝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知是削铁如泥的利器,便即侧身让过,飞起一记“穿心脚”踢向他右腋。
卫凌羽脚下踩个“绞花步”退开,崩剑指向万荣枝咽喉。万荣枝刚一退后,他便转马使个“螳螂穿林”的路数,猱身而上,剑斩万荣枝腰肋。
万荣枝惊道:“好精妙的剑法。你万爷爷也不是吃素的!”脚尖一点,身子旋起,向着他天灵盖拍了到。
卫凌羽忙催左掌相迎,那万荣枝本就占了居高临下的便宜,兼之运动真气,这一掌势大力沉,着实不好应对。
两掌相接,卫凌羽顿感不妙,一股千钧重力直入肩头,慌得他忙撤出一步,卸了这股力道。再慢半拍,便要被那狐狸精的掌力压折了肩头。
万荣枝脚下一荡,身子在空中打个转儿,腾地落地,哈哈大笑道:“胡升泰何等英雄,竟然教出你这种脓包来。不要走,再吃我一掌!”又是一掌发来。
原来它那一掌只运了五成功力,已探明了卫凌羽底细,知他全无半点真气,纵然有宝剑护身,终究不足为惧,不禁底气更足。
卫凌羽任其臧否,将剑一点,刺它咽喉。万荣枝猱身往外一闪,右手拿他右腕,就地一趟,带得他步履踉跄,屈膝使个“兔子蹬鹰”踹他胸膛。
幸得卫凌羽应变机敏,剑交左手,脚下“绞花步”,左手“阴手剑”,直削万荣枝头颅。这一下给万荣枝吓得不轻,忙现了狐狸原身,矮了半截身子,由那剑从顶上划过,才堪堪保住了性命。
这狐狸精跳将起来,复变作人形,罹道:“小王八羔子,倒有两下子,爷爷若不使点真本事,你不晓得爷爷的手段嘞!”嘴里念念有词,双目间射出摄人心魄的精光。
卫凌羽与它目光相接,顿时两眼一花,灵台失守、方寸摇摆,一只硕大无朋的狐狸立在自己身前,把血盆大口一张,向己身嗑来。
他惊得魂捻魄捻,欲待挥剑斩那巨狐,却如中了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周遭一片死寂。
惊魂未定之际,忆起昨日遇上的那个玉清宗蒙面道人,那时万荣枝也不见什么动作,却被那道人一声蛮喝,激得万荣枝吐血。
登时醒悟这巨狐并非实相,只是万荣枝的摄魂妖法罢了,便即存想白虎星君法相,元神即刻归位,那巨狐立时烟消云散。便挺剑急进。
万荣枝倍感诧异,道:“你如何不惧我摄魂术?”往后一闪。
卫凌羽冷哼一声,展开七十二路碧海潮生剑法,起手一招“波光粼粼”取万荣枝膻中穴。
万荣枝堪堪避开,他已剑招一转,却是“白虹贯日”,紧接着又连使“波澜壮阔”、“白浪掀天”、“波涛如怒”、“吉丢古堆”、“波翻浪涌”数招,所攻俱是对方要害。
万荣枝叹他剑法精湛,惧他神兵犀利,更不敢欺身来攻。卫凌羽轻功高绝,此时展开身法,剑招连变了二三十下,幻出无穷剑影,给万荣枝迫得上跳下窜,几无招架之力。
被迫得紧了,就地捡起一截枯枝当作兵刃,使的亦是剑招。寻思:“这小子的剑法前所未见,我仅凭这一截枯枝,怎能胜他?”担心枯枝给他的宝剑削断了,更无趁手的兵刃,出招便不狠厉,法度严谨,攻防兼备。
双方使出浑身解数,斗了小半个时辰,万荣枝处处受制,早已捉襟见肘,浑身汗如雨下。
其时卫凌羽门户大开,万荣枝一着恼,觉得有机可乘,便往枯枝注上十成真气,叫声:“疾!”往卫凌羽丹田点去,右手蓄势以待,冷笑道:“小子,这叫做‘困孤城为虚,击援兵为实’!”这一招去势快若奔雷,管教卫凌羽避之不及。
枯枝虽不锋利,但凭它十成真气,定教卫凌羽丹田重创,卫凌羽最好是回剑去挡,它再以右手使“狮子搏兔”拿他咽喉。
卫凌羽把长剑一挑,也不管那枯枝是否击中自己,长剑直挺挺地往万荣枝心窝疾刺。万荣枝右眼皮惊得直跳,照此势头下去,它固能戳中卫凌羽丹田,但卫凌羽也能一剑给它捅个透明窟窿出来。
这狐狸精毕竟惜命,不待招式用老,脚下一抹油,先往后跳开丈许,怒道:“小子,你怎么不挡?”
卫凌羽道:“你打你的,我的我的,何必要挡?我这招也有个名堂,你且听好了,这叫做‘共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我上清武学要旨全在一个‘攻’字,讲究的是‘守在攻之内,不在攻之对’,与人交战也只是一味抢攻而已。所谓攻守兼备,既想败敌,又教己身不受其害,动起手来难免畏手畏脚,作茧自缚,实不可取。姓万的,吃饭可有不给钱么?天下可没这等便宜事!武学之道亦复如是。”
万荣枝恨恨地道:“小王八羔子,用得着你教训我么?”再递枯枝进招。
卫凌羽长剑一荡,将那枯枝削去了一大截。万荣枝脚下一铲,扬起一片沙土,扑面打去。
卫凌羽抬袖去挡,却感到左腿一麻,不听使唤,暗道:“不好!”登时背心一麻,四肢无力,连宝剑也握不住,当啷啷地掉到了地上。
万荣枝抬起左手,拇指、食指捋了捋唇角的两撇鼠须,奸笑道:“终究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原来它先铲起一脚沙土,就是为了诱卫凌羽去挡住,趁他视线受阻,丢出手里的半截枯枝,击中他左脚三阴交穴。
那三阴交穴是足少阴、厥阴、太阴之会,若被击中会损伤气机,下肢麻木失灵。它再以高明轻功绕行到卫凌羽身后,拿住了他大椎穴。
卫凌羽懊恼不已,斥道:“净会使些卑鄙伎俩!”
万荣枝得意笑道:“我这招儿还有个名堂,叫做‘战阵之间,不厌诈伪’。小子,你既落入我手,想要活命,就痛痛快快地说出三阴戮妖刀跟太阴炼形术。”
卫凌羽这些时日来多次遇险,早已司空见惯,胆气正盛,道:“命有一条,要了就拿去。想诓我玄阴观绝学,却是门都没有。”
万荣枝冷笑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有办法了?嘿嘿!先容你小子舒坦两天,等回了峨眉山,爷爷管教你吐口!”心想目下江湖众人都在明察暗访卫凌羽的行踪,在此耽搁久了再引来强敌,可不易应付,便不敢久留。封了他几处穴道,夹在腋下,绰起那把宝剑,抄小道疾如旋踵。
它一路上净挑人烟稀少的郊野小径,半日间奔将出七八十里。
入夜后月轮高悬,穿行在荒山野岭之中,地势越来越险,前路转过,现出一面断崖,但见得山气巃嵸,崖隒峥嵘,将崩未坠。刚从山崖下经过,远远地看到月色下的一道人影。
万荣枝想隐蔽起来,奈何四周并无藏身之处,暗骂道:“入他个娘的,真是晦气!该不会也是冲着这小子来的罢?”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那人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了万荣枝两眼,喊道:“对面来的可是峨眉山的万老爷么?”
万荣枝听了觉得声音耳熟,接口道:“你是哪个?既知道爷爷我的名讳,就不该挡我去路。”
那人应道:“万老爷误会了。”那人跑近了几步,却是个佃农打扮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光景,肩上挑着一担干柴,道:“万老爷认不得我了么?”
万荣枝瞪眼打量了那少年片刻,松了口气,道:“原来是青儿。这大晚上的你不歇着,在这里做些什么?”
那少年道:“我家老爷刚刚捉了两个人回来,特命我来捡些枯枝当柴禾饮爨。万老爷来得正好,请随我去,我家老爷要是见万老爷来了,也必然欢喜得紧,用新鲜的人心款待你。”
万荣枝这会儿思绪俱着落在玄阴观绝学上,哪有心思去做客?只是它素来奸滑,寻思如若就这么走了,惹人怀疑。便假意应承了下来,随青儿一路进了深山密林。
到一洞府门口,青儿放下柴禾,道:“万老爷稍候,容我进去通禀一声。”跑进洞去了。
万荣枝“嗯”了一声,轻轻在卫凌羽颈后哑门穴上一点。
这洞府在处十分的偏僻,阴风惨惨,洞门外堆着森森白骨,其中搁着不少骷髅头,卫凌羽见了心突突地跳,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直冲上天灵盖,寻思:“这是什么去处?好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