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博士冷笑不答,端了酒水肉食,邀那汉子坐下,两个人一同大快朵颐起来。
那赤膊汉子见店内还有客人,扭头看了一眼卫凌羽,不看不要紧,这一看面色剧变,冲酒博士道:“他,他……怎么那么像……”
酒博士把筷子在桌上重重地一拍,冷冷地道:“你饿不饿?不饿就滚,找老和尚念经去!”那汉子再不多言。
两个人一言不发,吃了十几碗酒。
那汉子过足了酒瘾,正要告辞,就见门外闯进几个公差,指着酒博士道:“张二虎,有没有见过什么形迹可疑之人?”
酒博士陪着笑,道:“没有见过,没有见过。”
为首的公差猛地一拍桌子,道:“你可不要耍滑头,胆敢知情不报,小心你的脑袋要搬家!”
酒博士点头哈腰道:“小人理会的。几位官爷请坐,小人去筛酒来,管待几位官爷。”
那为首的公差道:“不了。太守老爷这当儿正大发雷霆呢,谁敢耽误了他吩咐的差使?”说着一摆手,就要带几个手下出门。
转身瞥见卫凌羽,见他桌上搁着长剑,走到近处,道:“小子,你是干什么的?”
自古民不与官斗,卫凌羽忙起身道:“回官爷问:小可是从关中来的,到西陵找人。”
那公差冷笑起来:“找人?找什么人?”
卫凌羽正要答话,那公差却叫了起来:“你这小子不是本地人,又带着家伙什在身,或是刺客一伙儿。哥儿几个给他绑了,带回郡衙,俟候老爷发落!”几个官兵不由分说,上来就按住了他双肩。
卫凌羽见众公差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拿他,顿时怒气填胸,呵斥道:“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身子一抖,将两个官兵撞飞,连店里的桌椅也带翻了几个。
众官兵立刻拔出刀来,厉声道:“你敢拒捕么?”
卫凌羽本拟打他们一顿出气,但此行是为寻林婉怡来的,何必节外生枝?倘若把这些公差一顿好打,岂非坐实了自己刺客之名?当下隐忍不发。
一个公差走到跟前,给他上了镣铐,抓过他的包袱长剑,押他出了酒楼。
街上行人无几,卫凌羽虽然气恼,却不觉得如何羞辱,想着到了郡衙,过堂之后,还自己一个清白也就是了,犯不着与这些官兵斤斤计较。
原以为这些公差要押他去面见太守,岂料是将他直接带进了大牢,交由狱卒处置。
卫凌羽止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大牢内人满为患,关押嫌犯不知凡几,见到狱卒带人进来,纷纷叫屈喊冤。
一个左颊生着黑痣的狱卒扬起皮鞭,甩出一声脆响,厉声道:“你们这些狗杀才,鬼叫个什么?再敢大声喧哗,老爷教你们认得手里的伙计!”边上一个狱卒打开一间牢房,一把将卫凌羽推了进去。
卫凌羽道:“什么时候带我过堂?”
那狱卒怔了一怔,冷笑起来:“你倒是着急。”转身去了。
卫凌羽又喊了两声,几个狱卒均不理会。
牢房内还关着五个人,均是三十来岁的年纪。其中一个长脸汉子道:“别喊了,你要是给他们银子,才肯放你出去。”
卫凌羽见连那长脸汉子在内的五人,均是短打结束,看来只是寻常农人,举手投足间没有半分练武的痕迹,不由得诧异起来,道:“你们是因何被抓进来的?”
五个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太守遇刺,这些脓包抓不着刺客,便来抓我们充数。”“充数是真的,不过这档子事儿过了,可不一定放咱们回家,得家里人拿钱来赎!”“这些个直娘贼,可都不是好东西!”你一言我一语地骂将起来,把自太守以下的地方官吏的十八辈祖宗,搅了个不得安生。
卫凌羽听他们满腹怨气,问道:“照你们所说,这太守是个狗官了?”
那长脸汉子冷笑起来:“那是自然。这狗官任江夏太守以来,除开本应征收的亩税、丁税,私设什么‘养牛税’、‘养狗税’、‘养鸡税’、‘养鸭税’等,搜刮民脂民膏,江夏百姓怨声载道,人人恨不能生啖其肉、寝其皮!可恨我不会武功,不然我也去刺杀那狗官!”
卫凌羽听得一怔,农耕为国之根本,百姓耕作离不开耕牛,养狗看门也再正常不过,养鸡养鸭更是司空见惯,怎么连这些都要缴税?
长脸汉子义愤填膺,骂声愈来愈烈。正在这时,一个狱卒走了过来,听他骂得不亦乐乎,打开牢门进来,抖起皮鞭往他面门劈落。
那狱卒出手什重,这一鞭要是抽中了,那长脸汉子面皮准拟给打得皮开肉绽。只是一鞭还没落到实处,就觉得一股大力涌上手臂,待反应过来,皮鞭已经脱手,鞭梢攥在卫凌羽手里。
卫凌羽甩手丢掉皮鞭,道:“无缘无故的,干么打人?”
那狱卒见他空手夺鞭,吃惊不小,但这里毕竟是大牢,他底气十足,沉住了气,道:“他胆敢辱骂太守大人,冲这一条,打杀了他都不过分!小子,你的物证备好了么?”
卫凌羽一怔:“物证?什么物证?”
那狱卒道:“自然是证明你不是刺客的物证。”伸出手心,虚掂了两下。
卫凌羽这才明白对方是索要好处。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早已按捺不住,揪住那狱卒衣领,丢出了门外,大步闯出牢房。四下牢房里的嫌犯见了,高声起哄,拊掌喝彩。
这一阵响动,立时引来了其他狱卒,见他竟敢在大牢里动武,个个摇起铁链、皮鞭等,一拥而上。卫凌羽腾挪闪转,拳掌变化,数合将一众狱卒打倒,向外奔出。
闯进班房,见几个狱卒已经打开了自己的包袱,正满脸堆笑地分自己的盘缠。满腔怒火涌上,不由分说,将这几个狱卒尽数打翻。重新收拾了细软,抓过长剑,一路打将出去。
大牢内狱卒奔走相告,召集人手来围。
卫凌羽奔出大院,见四下里狱卒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把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
拨云见日掌、碧海潮生剑乃是集上清武艺之大成,破尽天下武功,就凭这些个不入流的狱卒,又怎是他的敌手?
众狱卒不知利害,扑上来就要拿他。他身形晃动,冲进人堆,如虎入羊群,左出一拳,右踢一脚,不消片刻,将一干狱卒悉数放倒。
早有狱卒担心他外逃,锁上了院门。他走到墙下,纵身一跃,一眨眼的功夫,身子飘飞出了高墙之外,给那些狱卒看得瞠目结舌。
他不愿多惹事端,本以为过堂之后自会被放出来,但那些官兵狱卒着实欺人太甚,这一下打发了性子,动静不小,只怕郡衙里会认准他是刺客一伙儿的,当下往无人处奔去。寻了家衣帽店,买了一套衣巾换上,在澡堂中洗了浴,周身焕然一新,俨然一副公子哥的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