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密道逃出生天 精舍问明前怨

一剑荡山河 妖道乞鱼 6681 字 1个月前

酒博士见刘宪章虽是个江湖草莽,可是精明强干,不好糊弄,既然落到他手中,如何脱身却得另想个法子,顿时头痛不已。

原来他自那夜拜别伽蓝精舍的老和尚后,本拟待次晨逃出城去,不料到了城门口,才发现城门处早有设卡,官兵拿着缉拿卫凌羽的告示,盘查往来商旅行人。他虽不在被缉拿之列,终究心下担忧,不敢出城,也不敢再回酒馆,只好回到了伽蓝精舍躲避风头。

今早精舍里的小沙弥外出采办蔬菜归来,说太守第围了大量官兵。他心思活泛了起来,料必与卫凌羽有莫大干系,城门守备或许松懈许多,便想乘机出城。哪知到了城门口,依旧的守备森严。

他那晚见卫凌羽能躲开卫耀宗的“阴手刀”,自必武功超凡,心想自己如想活命,非得铤而走险,助卫凌羽脱险不可。城门口的官兵虽多,但凭卫凌羽的武功,要杀出城去应当不是难事。

他知道一条通往太守第的密道,于是顺着密道潜入太守第,正好那时卫刘二人被火箭迫得无处藏身,而他刚掀开密道口的盖子,就被卫凌羽听到了响动。

临近城门时,迎面一人策着一匹马风驰电掣。马上乘客一见着卫凌羽,娇叱一声:“吁!”一扯缰绳,胯下枣红马扬蹄嘶鸣,那人业已按着马背跃下马来,扑至卫凌羽跟前,道:“卫公子,救救我娘!”

卫凌羽看清了那人五官,什感诧异。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早前被赵安迎娶过门的卫怜钗,却不知她为何在此,身上的凤冠霞帔也换作了另外一身短打,女扮男装,行色匆匆,神情焦虑,似是遇上了什么要紧的大事。

他不解地道:“卫姑娘,你……你怎么在这儿?”

卫怜钗似是见着了救星,一把攥住他的手,语带哭腔:“卫公——哥哥,娘说你是我哥哥,快随我去救咱娘!”

卫凌羽身躯一震,颤声道:“你说什么?”

卫怜钗道:“来不及详说了。快去救娘,晚了就来不及了。”

卫凌羽听得胸口一热,一口答应下来:“好!”跃身上马,牵住卫怜钗的手,将她拉上马背,向刘宪章道:“刘大哥,你先出城!”说完猛抖马缰,枣红马奋蹄奔出。

刘宪章喊了他两声。枣红马神俊非常,已驮着他和卫怜钗驰出老远。

他自来身世成谜,一直对此念兹在兹,这时听卫怜钗说竟称是自己的妹妹,那太守夫人竟是自己的母亲,心乱如麻,恨不能插翅飞到那太守夫人面前,问个明白。

太守第中,天一道人眼见屋内火势起来,却听不到卫刘二人的动静,有些疑惑。一摆手,示意弓兵停下,纵到屋门前,右掌劈出一道无形劲气,给那房门劈得四散。

再向里一张望,不见了卫刘二人的踪影,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双掌交替而拍,真气鼓荡起来,将火势迫向两侧,屈膝直冲入内,只见屋内的牙床斜斜地立在一旁,已经烧成了焦木。地面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赫然在目。

天一道人气得浑身发颤,叫道:“人跑了,快调水龙灭火!”言罢,跳进洞口,去追卫刘二人。

屋外一干人等面面相觑,明明卫刘二人已成瓮中之鳖,却不知他们是如何逃走的。但他们功力不如天一道人,不敢直入火海一探究竟,只好听从天一道人的安排,先调水龙灭火。

卫凌羽策马驰骋,在卫怜钗的指引下,直奔到了都尉官邸。此时都尉府张灯结彩,府中喧嚣一片,热闹非凡。

他解下佩剑,交托与卫怜钗保管,教她在外候着,只身迈近大门。门丁上前阻拦,被他一记手刀斩颈,晕了过去。他步入大门,穿过垂花门,趁着厅上众宾客互相饮酒攀谈,无人注意,顺着游廊绕行。

到花园假山后潜伏下来,待到一名丫鬟路过,往外一窜,捂住她的口鼻拖到假山后,道:“我放开你,你不要声张。不然小心自己的小命!我且问你,新娶的少夫人在何处?”

那丫鬟战战兢兢地道:“在……在后院,右首第三间房。”

卫凌羽打晕了丫鬟,潜进后院。这时都尉府上宾客众多,皆在前厅席上,后院反倒没人。推开右首第三间房的房门,闪进里面,悄悄地将门关上。

屋内红帐锦被,青箩牙床,一名身着凤冠霞帔的妇人斜斜地躺在床上,正是嵇氏。

卫凌羽吃了一惊,箭步冲到跟前,见她牙关紧咬,双目微闭,气若游丝,面泛青气,显是服毒自尽。急忙握住嵇氏手腕,尚有脉搏体温,这是服毒不久,还有得救。立马在她心口一点,嵇氏身子微颤,胃里痉挛起来,吐出一堆晦物。

他急欲问明真相,顾不得污秽肮脏,将嵇氏抱起,几掐人中。

嵇氏悠悠醒转,满眼迷惘,道:“这是到了阴曹地府么?”卫凌羽正要说话,嵇氏眼神忽然明亮起来,怔怔地看着他,见他的五官模样像极了先夫,眼眶不由得红了,颤声道:“你……你是怜羽?”

卫凌羽悲喜交加,泫然欲泣,一个“娘”字在心头千回百转,便欲出口,可事情真相不明,又生生忍住了,道:“卫……卫夫人,您真是……真是我娘么?”

嵇氏体内余毒未散,气力萎顿,这时乍见了日思夜想了十七年的儿子,喜不自胜,哽咽道:“你是十月廿八的生日。”

卫凌羽再难自抑,抱紧了她,喜极而泣:“娘,娘!”嵇氏虽然见过自己的金锁,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可如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又何必以此推算自己的生辰?可见她本来就知道自己的生日。

嵇氏也哭出声来:“娘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天可怜见,让我们母子得以聚首!”母子两人抱头痛哭,泪如雨下。

娘儿俩个得续骨肉之情,悲中带喜,享受着突如其来的丝丝缕缕的温馨。正这时,门外忽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少夫人,怎么了?”

卫凌羽听了一惊,急忙止住了哭腔。他们母子骨肉相聚,欣喜若狂,闹出的动静不小,浑然忘却身在虎穴之中。

他忙将嵇氏背起,道:“娘,咱们先离开这儿!”身子一伏,踹门而出。

门外听到动静的丫鬟本就疑心,突兀见到一人破门而出,受惊尖叫。卫凌羽这时顾不得藏匿身形,背着嵇氏直奔前院。

府上宾客见得卫凌羽背着一人出来,正自惊疑,却听一声怒喝传来:“谁人在本公子婚礼上闹事?”一人已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一身喜服,面泛怒容,眼神里闪烁着怨毒的光彩,正是赵安。他一看清了卫凌羽的面貌,叫道:“好啊!原来是你小子!”赵安那日在湖中受了卫凌羽戏弄,一直暗恨于心,此刻见他竟又来生事,新仇旧恨叠加,怒火交迸,一拳劈面打来。

卫凌羽斜身一让,赵安使过了力道,扑了个空,脚下一个趔趄。回身正要再打,却见他背上之人竟是太守夫人嵇氏,而非适才娶进门的卫怜钗,不禁赧然一呆,心头生出老大的疑窦。

卫凌羽不多睬他,兀自往外冲去。府上护院这时赶到,前追后堵,卫凌羽一概起脚踹出,摔落四处。席间宾客眼见不好,纷纷四散奔走,一时间场面混乱无已。

卫怜钗正在外焦灼等待,见他背负了母亲奔出,扑上前来,叫道:“娘!”

卫凌羽放下嵇氏,回头见大门中尚有数十护院络绎追出,对卫怜钗道:“你带娘亲先走,我来断后。”卫怜钗知他武功高绝,这些护院断然拦他不住,牵过枣红马,催促嵇氏上马。

嵇氏才与儿子重逢,哪肯教他只身犯险?不肯上马。卫怜钗只好用强,自己先行上马,在母亲肩头一提,拽上马来,娇叱一声:“哥哥,剑!”抛出长剑,双腿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卫凌羽抬手接了剑来。他雅不欲节外生枝,但如不将都尉府众护院打倒,对方势必百般阻挠,不会放他们从容离去。

展开追风逐电,脚下疾如旋踵,冲进众护院当中,拳来还拳,足来还足,身子忽左忽右,尽展七十二路拨云见日掌的神妙,迫得一众护院手忙脚乱。

又使上了三尸怪招,时而横卧于地,待敌攻到时突然倒立而起,以足尖踢其面门;时而盘坐如钟,忽地腾起身来,起个“摆莲腿”的前奏,中途却腾地向后一个筋斗,落下时伏在地上,双腿一蹬,如蛤蟆破土前扑,掌上携千钧之势推出,势如破竹,无人可当。总之怪招迭出,只给一干护院看得眼花缭乱、打得落花流水。

回过头来,见枣红马已经驮着母亲和妹妹去得远了,瞧不见了踪影,便即放开脚步去追。他轻功极高,内功悠长,这一迈开步子,直奔城门方向,很快就追上了枣红马。

嵇氏见他平安归来,心中一块巨石落地,这才放心。

未到城门,一骑忽然迎面驰来,马上乘客正是刘宪章。也不知他仓促间是从何处截获了这匹马来,那酒博士被他横置在鞍鞯前。

刘宪章与三人一照相,立即抖起缰绳,胯下黑马人立嘶鸣,堪堪落稳。那酒博士被颠得眼冒金星,苦不堪言。

刘宪章这当儿哪顾得上他的死活,道:“兄弟,那妖道追出来了,城门戒严,怕是出不去了。”

卫凌羽犯起了愁,道:“那么咱们这下怎么办?”刘宪章浓眉紧锁,一时间也拿不出主意。

卫怜钗忽道:“咱们去我们师父那里,请她老人家收容。”

刘宪章冷笑起来:“卫小姐出的好主意,令尊难道不知道妙音是你师父么?”卫怜钗登时哑口无言。

嵇氏忽然脸色剧变,浑身都若筛糠,道:“你……是你!”

卫怜钗见母亲失态,顺着她目光看去,见她瞧的是酒博士,诧异起来:“这不是张二叔么?”向刘宪章道:“这位大叔,你捉了他来做什么?”刘宪章置若罔闻。

酒博士被横放在马背上,面朝大地,并未看到马上的嵇氏,但听嵇氏声音熟悉,抬头瞧了一眼,心中暗暗叫苦:“苦也,苦也!他妈了个巴子的,这娘儿们竟也在这儿,老子这条老命看来是活到头儿了!”

嵇氏盯死了酒博士。酒博士心头发毛,背上冷汗直冒,多亏他脑筋转得快,叫道:“喂,喂!你们都愣着干嘛?去到城西的竹林精舍避避风头!”心头暗道:“老和尚,兄弟这当儿对不住你了!不过如不是性命攸关,老子说什么也不会把祸水引到你身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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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宪章若有所思,道:“好,咱们就去竹林精舍。”拨转马头,叫酒博士指路。

卫怜钗见母亲荡荡默默,脸色忽悲忽怒,问道:“娘,怎么了?”嵇氏不答。卫怜钗呼哨一声,拍马追上。卫凌羽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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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竹林精舍,刘宪章提着酒博士跃下马来,前去敲门。卫凌羽这时心思俱在母亲身上,搀了嵇氏下马,见她一直恨恨地盯着酒博士,大感奇怪,看向卫怜钗。后者轻轻摇头,示意不知。兄妹两个俱各如堕五里雾中。

不多时,寺门向内拉开,精舍里的小沙弥迎出门来,合十鞠躬:“阿弥陀佛。诸位檀越……”直身时看见被刘宪章挟在肋下的酒博士,吃了一惊,续道:“啊!张檀越,你怎么给……给……”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