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升风摆了摆手,道:“老道可没有教诲你。你神农宫出彩的是医术和炼丹,法术、武功俱是平平,你小娃娃家走远了,遇着歹人可不好,还是在这里待着。这里这么多同门,也会照应一二。”吕凌烟称了声是,再不言语。
就在这时,侯不明纵到卫凌羽身后,蹦起来瞅他背篓,道:“老三,你背只土狗干吗?噫!这只小貔貅从哪儿捉来的?这东西只有蜀地才有,数量很少啊!”
卫凌羽吃了一惊,侯氏兄弟毛手毛脚,纵然并无恶意,小貔貅到它们手里,只怕也会给揉来搓去,搞得半死不活,赶忙道:“大哥,这小东西嘴叼,你不好喂它!”担心侯不明抢小貔貅,于是转过身来,正对向它。
侯不白这时也凑了过来,道:“嘴叼?它要吃什么?”
卫凌羽想了想,道:“它吃猴奶。”
侯氏兄弟抬起两只手掌,在自己胸前虚掂了两下,道:“乖乖不得了!咱们兄弟哪儿来的奶?捉只母猴来么?只怕不大妥当!”忙跳到一边去了。
群道不禁莞尔。卫怜钗和吕凌烟是姑娘,觉得这事涉及女孩儿家的私密,都不好意思笑出声来,只好背过身偷笑。
马升风这时说起王屋山目下的情况,西北方向这一片俱是上清教下,自是不必多说了。
正北那里,则是玉清门人,有二三百人。正东边是太清宗的,来人不多,只有十来个人。正南边的佛家门派较多,有禅宗、密宗、华严宗、唯识宗等。至于江湖各派的武人和那些异类,则散居各处,或踽踽凉凉一人独坐,或者三五成群聚在一处。
金翅大鹏鸟是千余年前,由三教先辈困于王屋山,三教术数高人推算出它将于明日午时陨落,届时封印它的阵法就会自主消散。这个消息,便是由三教道人放出来的。
此次三教中的前辈俱不出面,各自派遣三教中的晚辈来此,能否竞到纯青琉璃心尚在其次,主要目的还是为使三教各宫观的门人弟子开拓眼界,长长见识。
马升风是上清前辈,也不是来竞争那纯青琉璃心的。他人老心不老,就是想来凑凑热闹。
此时夕阳斜照,天边霞光一泻千里,异常灿烂,撒将下来,照耀得各人脸上生辉。
北面的草棚下,走出一个人来,正是林婉怡。她向着西北、东方两方的上清教众和太清教众行礼,朗声道:“贫道玉清宗玉虚宫玉真子,见过上清、太清的诸位道友。贫道受在座的玉清同门之托,代他们向上清、太清的诸位道友说句话:咱们此来,俱是为了纯青琉璃心,但三清同气连枝,纯青琉璃心虽好,还能盖过我三教手足情谊么?各位说是不是!”
话音甫歇,上清、太清两派当中,即有不少人轰然叫是。
林婉怡又道:“那么贫道有个提议:我三教进行三场比试,第一是拳脚,第二是器械,这第三场嘛……就比法术。每一场比试,我三教各派出一人,三人同台竞技,只决出一人为胜。只要哪一教三场中胜了两场,纯青琉璃心就归哪一教。至于纯青琉璃心最终花落谁家,则由本派道人去决定,另外两派互不干涉,诸位道友以为如何?”
上清、太清二派的道人这时没有答话,纷纷聚在一起,商讨她的提议是否可行。
与此同时,佛家诸派四众弟子、江湖各派的武人,还有那些异类,已经有很多大叫起来,其中不乏出言不逊者,指责她处事霸道,所说的话狗屁不通。
原来她话里话外的意思,这纯青琉璃心最终的归宿,总是不离三清教下,始终没把佛家、江湖各派、众异类算进去。
场中一时骚乱无已,林婉怡只是笑笑,并不放在心上。金翅大鹏鸟当年祸乱中土,是三清教下的前辈合力镇压的,和尚尼姑也好,武家妖怪也罢,总之他们的先辈可是没出一分力,这杯羹无论怎么分,也不该分到他们的头上。
上清教群道之中,以马升风辈分最高、位势最尊,是以数百上清道人都向他围了过来,请他示下。
马升风淡淡地道:“可不要问我老道,我只是来凑趣的,打架我是不去打的,出主意的事我也不能干,坏规矩,你们自己商量着来。”说罢,出了草棚,走上了半山腰,让玉清、太清二教的道人都看得到他,意在避嫌。
马升风不肯牵头,上清群道也只好各自发言,将自己心中所想和盘托出,绝大多数人认为林婉怡的提议可行,少数人不同意这个方案,但也只能服从多数。
卫凌羽这时站了出来,道:“各位道友,小可有一言,不知当讲与否?”
侯氏兄弟齐齐瞪了他一眼,道:“大家说话的时候,谁也没堵了他们的嘴巴,你想说什么就说!”
卫凌羽道:“三清同气连枝,林……玉真子的提议倒也不错,只是在场还有佛家诸宗、江湖各派及一众非我教下的异类,他们远道而来,只怕不肯答应!”
陆无涯冷哼道:“这些乌合之众,合咱们三教之力,还能怕了他们不成?”群道纷纷称是。
卫凌羽道:“不妥,不妥。真动起武来,咱们三清教下自是不惧,但不免损兵折将。只为一颗纯青琉璃心,损失我三教力量,岂不因小失大?”群道皆觉得他言之有理,下意识地点头。
吕凌烟性格腼腆,但听说三教恐有死伤,不禁担忧起来,道:“卫道兄,你有什么好办法么?不管是道士和尚,还是妖怪,最好一视同仁,都不要死伤。”
她说得天真烂漫,但语气里隐隐关怀异类安危,上清教下有不少异类门人听在耳里,无不向她投去钦佩感激的眼神。佛道两家教义相冲,势成水火,但此时此刻,谁也不忍拂逆了她,是以她话里不伤释子的一层意思,大家均未在意。
卫凌羽向她笑了笑,道:“以小可愚见,咱们可在玉真子的提议上稍加改动,我上清教此刻应当与玉清、太清的道友合作一家,佛家各派合作一家,江湖各派算一家,异类也算一家,如此四家,依旧是三场比试,每家各出三人,各位意下如何?”
侯氏兄弟首先拍手叫好。其余道人略一沉,也觉得此法可行,推举卫凌羽去联络玉清、上清的道友,再向其他教派提议。
卫凌羽连忙摆手,道:“万万不可!小可虽是‘凌’字辈的弟子,但未蒙祖庭授箓,论起资历,各位都比小可要长,侯家的两位更是我义兄。论年龄,各位当中年纪长我者甚众。小可如何克当?”
侯不明道:“老三,你这话有几分道理,只不过你两位哥哥捉只母狐狸,往人头顶拉泡稀屎,这种事是得心应手的,至于牵头挑梁,嘿嘿,恐怕玉清宗的那些朋友见着我们,恨不得现场吃一顿新鲜猴脑。”
侯不白道:“照啊!谁不知道我们兄弟一直跟玉清宗对着干?说不准玉清宗的那帮小牛鼻子里,有那么几位的师长还给我们戏耍过嘞。”
群道听了哈哈大笑,情知它们所言不虚,均觉得侯氏兄弟向来散漫,但遇到了关系到三教的大事,倒也能收起本性,颇有几分自知之明。虽然侯不白话中的“牛鼻子”连带着己方众人也骂到了,但此刻也无人跟它们计较。
这时,一个二十来岁的道人说道:“卫师叔过谦了。道不言寿,道士不以应以俗家年龄来判定道行高低。您瞧我该比您大着几岁罢?我今年二十有四,论年龄,您称我一声兄台不为过罢?可我是‘霄’字辈,比您老还矮着一辈嘞!”
卫凌羽闻言愕然,他只以为此次来王屋山的俱是“凌”字辈的弟子,没想到还有比他辈分更小的。马升风不肯承头,恐怕是因为上清教目前在世的前辈里,最高的也不过只是‘升’字辈了。
如此想来,玉清、太清二教,也只是在世道士当中,最高的那一辈没来罢了。
正出神思想,忽听边上又有几声“师叔”传来,更有甚者呼他“师叔祖”。称他为师叔祖的人满脸虬髯,看上去不下不惑之年。他不由得大为惊诧。
那人相貌粗犷,见底却高明,道:“圣人云:‘当仁,不让于师。’师叔祖如能承头促成此善举,能使我道家三教不与佛家、江湖各派及一干异类免于纠葛,不起纷争,不失为一桩美事,师叔祖何必推辞?”群道纷纷称是。
卫凌羽推辞不过,只好在群道的高呼声中应允,去联络另外二教。首先前往的便是玉清门人那边。
他心想玉清那边既推林婉怡为首,自己擅自改了她的提议,大有唱反调之嫌,岂非惹她不快?
林婉怡见他到来,道:“方才听你们上清那边挺热闹,有什么好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