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章算是一个要点,早发一些。)
朗朗日光。
一位南公山上下来的书生,一位祠堂井下上来的水君,坐而论道,似乎整座钦水镇中,唯有这两人而已。
书生穿得乃是一身朴素至极的游学士子袍,原本从山上穿来的那件,早已在赶路时候扯得破烂,就算是缝个百针,恐怕也难以再穿;况且天儿一日比一日寒凉,书生上路匆忙,压根未携什么换洗衣物,于是在东山城内,花了些铜钱,添了件新衣。
书生嘴上说钱财乃是身外物,可揽月楼中一餐饭,大概能换无数新衣。
反观这位化形成人的水君,却是仪容华贵,就连衣裳都是书生从未见过的样式,双袖外缘点衬饱满蚌珠,衣摆更是缀满碎玉金丝,同长髯男子合为一处,更是显得风姿绝世。
“前辈仪表,的确是令人赞叹。”闲聊有一阵,柳倾有意无意赞叹了一句,可瞧着脸上的神色,虽说诚恳,却并未有艳羡的意思,“何时能到前辈这等境界,入井便可周游天下,找寻天下名珍,我等修士就算知足喽。”
男子掀起唇角,笼了笼袖口蚌珠,平平淡淡开口,“周游天下确是不赖,奇珍异宝更动人心,可知足二字,却不是人人都能常放心头;一件通天物到手,便总想着下一件何时能得,待到通天物已然堆满府邸,又想着从何处取来灵宝,人大都是如此,不通知足二字,又岂能知足常乐,更休说踏临仙道。”
书生只有三境,同他的修为相比,显然离坐而论道有相当差距,可今日兴许是心情不赖,男子便同书生相谈良久,从天下事到修行事,从修行破境说到绝颠。
也难为了柳倾,虽说平日里腹中文墨已算是雄厚,可面对这位不知存世多少年的前辈,依旧是显得捉襟见肘,大多时候只是默默倾听后者出言,偶尔才应和两句。
“你这后生的心思,就休要想着瞒老夫了,”男子继续笑道,无意瞥见外头日光初斜,墙上光影已然移出近二尺距离,便停休了话头,皱眉高声道,“外头那老儿,既然这祠堂是你看守的地界,怎得也不见你上壶茶水?年纪如此,待客之道怎么反倒都抛诸脑后。”
外头老者本就心气不顺,出于二人占着祠堂,只得坐在一棵古柳下头,此刻正是心烦至极的时候,听闻祠堂里男子呵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跳脚骂道,“呦,大爷如今也晓得我不泡茶,怎么以前从未见你从外头找寻来什么名贵好茶,送我二两?祠堂里头本就无一星半点茶渣,让老头子我怎得上茶?”
镇中往常过路之人忒多,可如今却是空无一人,似乎家家户户今儿个都无事可做,原本还算有些人气的长街之上,空空落落,唯有落叶随风卷,磕碰之际,有连绵脆响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