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当中有雨点落。
起初三两点,落在泛黄秋草末处,压得后者险些弯腰,难承其重,过后竟是淅淅散散,小雨如酥,渐渐打湿地皮,青瓦渐响,唯有少年身上不曾有定点雨水遗落。
医馆本就算不得宽敞,如今唯有宽窄不过八九步的院落当中,雨线徐落。
“原来这便是阵,”少年睁开眼来,往天上看去,却见周遭尽是织雨幕,唯有头顶空空如也,秋光正明,不由得笑道,“原来大师兄口中所说的行阵时节,身在阵中,身亦在阵外,当如此解。”
凭空雨来,润草渗地。
但少年不曾停笔,思量一番,就这眼前雨又捡起张宣纸,踌躇落笔,直至周遭小雨初歇过后,才将满是娟秀小字的宣纸拿起,兜风轻晃几回,轻手轻脚叠起,揣入怀中,取出那枚碧空游来,细细端详。
前几日中碧空游已然回返,柳倾简略回信当中,不过寥寥几行,说是内火难熄,多非只因虚丹有恙,而是心思不净,且先静心便是,多外出走上些路途,也可宽慰;至于虚丹异变,前几日于上齐境内遇上位通晓炼丹养体的前辈,待到过阵返山时节,自会同那前辈请教一番,切勿忧急。
可既然已然书罢,云仲仍不曾停笔,回房取来墨砚,添饱笔锋,方欲落笔,却又停笔。
睡梦之中,中秋已过。
似乎已然是许久不曾与自家老爹通信,但分明已然笔墨齐备,却是迟迟不晓得应当如何落笔,故而心事渐忧,笔墨无处可安,墨点及地,仍不知如何开篇。
直到良久过后,少年才重新将笔提起,字字而落,可到头来仍旧只是寥寥几行,便觉胸中干涩,再难书半字,将书信系于碧空游足边,将泥封摁捏严实,苦笑叹息道,“方还几日,如今又要劳烦,本来便是有灵至宝,也不晓得如此用,究竟算不算暴殄天物,但既然有心意要表,唯有书信可寄心思一二,还请再走一趟。”
碧空游并未有异动,只清脆啼鸣一声,绕院落展翅盘桓两周,刹那远遁。
眼见得天色渐昏,秋日白昼,总不及夏时那般冗长,云仲便自行前去柴房处,将清粥温罢,将温瑜轻声叫起,用些饭食再行歇息,却不曾想女子郁气极重,方才醒时,险些揪住云仲发髻狠命扯去,直至神智略微清明,才是自惊不已,连连赔罪,“小师叔脚步实在过于轻,竟是不曾听闻丁点,梦中迷蒙,突觉有人唤我,猛然惊残,才有此举,还望师叔莫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