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八章 生前身后名

酒剑四方 凉凉不加班 1628 字 4个月前

待到散宴时节,那两位中官依旧是汗如雨下,未能松得半口气,连那位先前颇有些趾高气扬,胸口绣有一朵桃花的中官,此刻都是冷汗浃背,原本粉淡桃花,如今为汗水浸湿,瞧着徒添两三分嫣红,战战兢兢立在宴席两侧,竟是足足有两时辰未曾挪步。

直到那位极好诗文的上齐天子吩咐,替宴席当中新登仕途的士子添酒时节,才恍若如梦初醒,蹒跚脚步,双手托酒过顶,将酒水送到那位状元郎手上。

要晓得这位爷算得上此一年之中,圣驾前头最为当红的文人,恐怕已有多年光景,都不曾遇上令天子开怀欢愉至此的文人,如此一座大宴,手笔足令皇城震荡,恐怕日后不在权柄滔天一列,都有些对不起今日这般浩大排场。

可偏偏就是这两位中官不识大岳,竟同这位天子御前,把臂同游的文人说起文坛是非,尤其是那位胸口绣桃花的花阶中官,最是面如死灰。

上齐宫中宦臣数目,于天下九国当中算是极多,起初是因唯恐皇宫内院当中下人私通妃嫔,引出狼藉名声,祸乱宫中,这才将许多甘愿净身的寒门之人,或是家道中落的年幼后生接入宫中,专司整座宫中闲杂琐碎事。

何况净身者无后,纵使心有所图,亦难成族脉气候,更莫说集结党羽扩起家宅,为祸为乱。

上齐皇城以里的中官,统共分净花竹雀翎五等,最末一流便是那位年纪尚小的中官,衣袍上头干干净净,唯有身鹅黄长衫,故称得一个净字,而前胸绣桃花者称花,绣寒竹者唤竹,绣青雀者言雀。唯独那翎字一等,却是于胸口处插有三枚翎羽,且多年来唯有一人能立身于翎字阶,便是那位年纪颇高的老中官,多年来指掌中官大事小情,从无疏漏,且最得天子倚重。

翎字中官且需恭敬行礼,何况是他两位还不曾迈入上三品等阶的微末中官。

故而宴席当中分明暖泉潺潺,雾气缭绕,丝毫不觉有冷意,可二人浑身上下,犹似数九寒冬当中冻过数月的冷凉剑锋滚过,哪里还有心去观瞧场中吟诗作对,谈古说今。

可直等到宴席散时,荀元拓也不曾提及此事,推杯换盏,更是借此时景致,赋诗数首,听得那位专司记叙诗文的中官,频频点头,将这数首小令杂诗尽数记下,尚且夸赞不已。

“看来这位状元郎,似乎不是那等背地使绊的主儿,你我二人性命,应当是暂且无恙。”那位小中官拾掇罢宴席桌案,虽仍心有余悸,可瞧来比方才好上许多,瞧着那位公子离席,同天子叩首请辞,低声冲那花阶中官道来。

“人心最是难测,”那中官却仍旧是摇头不止,深深叹过一口气道,“这状元爷近来必定时常面圣,除却对谈学问之外,总要说起些近来大小事与宫中所见,倘若提起半句,你我两人这如同草芥的脑袋,怕是就要不保。”

那年浅中官闻言,亦是目光一阵颤抖。

说来中官衣食无忧,皇粮可口,但每年皇城多有中官,因丁点举动不妥,或是因办事拖沓延误片刻,便被那位翎阶老中官责令杖毙,或是枭首示众,虽说如今天子继位过后,尤为宽仁,但终年下来死在皇宫后身的中官,如何都足够养起一片郁郁葱葱的繁华茂树,人命贱过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