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全境除少数东面游牧户外,大抵有数十万户,而此数十万户中,又需折去大半,因其中游牧者甚多,不事耕种又向来自给自足,赋纳税微浅,而战事起后多半税事就落在落户而居的百姓身上,凭如今胥孟府的兵马数目观瞧,已是隐隐越过十口一卒,姑流白楼三州亦相差不大,同样是凭近乎榨取的法子募兵取税,一时生灵涂炭民不聊生,青壮之士十户难存一二,风雨飘摇。但这位并不知晓根基在何处的汉子,却言说万数兵马不过小部,大部引兵去往姑州驰援,背后势力根基,理应极大。
“莫要去想身后何人,起码不归属于九国当中,自然有所图,可相比起日后前来大元境内的种种势力,所图甚少,”汉子不消细想就揣测出冯辕沉吟时的心思,淡然笑笑,“只是这座天西城保下,凭在下猜测,胜负从此地调转,也并不是痴人说梦,三州之地加上各路势力熙熙攘攘而来,未必赢不得胥孟府。”
正是两人攀谈时节,城外兵马声起。
军马分列左右,从中走出位捧剑的中年男子,一袭麻衣行至城下,抬头仰望城头。
“剑林宗背剑官卢湛,前来拜关,问城中可有山上人接招。”
问话一出,冯辕瞧得清楚,身旁这位身量不高的汉子眼色瞬息一变,而后就在冯辕惊诧眼光当中,汉子长身而起越下城头,稳稳当当落在城门前,蹙眉打量眼前留有两缕长须的背剑官,半晌才接话。
“剑林不算小宗,如今倒也依附于胥孟府,打算共分大元天下?在下倒先要说句公道话,剑林宗不小,但还无人能撑住大宗名头,以山上人身份立在疆场,有违规矩,就当真不怕修行界中有人出手?”天西城城头何其之高,而汉子落地时,竟如秋叶无声无响,饶有兴致打量卢湛怀中那柄乌鞘剑,分明有所依仗。
但方才拜关的卢湛,此时却无半点颐指气使的架势,反倒很是惶恐,见眼前汉子稳稳落地,抱紧乌鞘长剑深深作揖,言语声响同样低过一截,似乎是担忧身后万军听清,乃至凑上前来两步,见汉子不曾有出手的意向,长舒口气。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实不相瞒,在下仅是个剑林宗伺候少宗主的背剑官,无论地位本事都在宗门中垫底,可既然是食人俸禄,少宗主吩咐在下前来试剑,岂敢不从,就算是日后要背上违逆修行人规矩的罪过,照旧不敢抗命。此剑之中存留有少宗主一道圆满剑气,能摧垮城墙,知晓兄台必定本领惊人,但还是要添些小心,四境的圆满剑气,谁人遇上都不敢说能不费吹灰之力接下,千万莫逞强。”
这人倒是有些意思。
但温瑜并没有退后半步,从白楼州直至冲杀到天西关前,皆是凭自身统军的本事,而未依靠修为,总觉技痒,才觉察出困意就有人递上枕席,天底下有这等好事,哪有推辞的道理。
所以从乌鞘腾空而出的长剑,溅吐出道长有数十丈的青光时,易容为男子面皮的温瑜向身前伸出一指。